第二章 月色桐花自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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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柔望着船头那支已经灭了的线香，忧心忡忡地又望了一回眼前开阔的湖面，还是没看到姐姐的身影。</p>

她又等了等，才将姐姐留给她的黑披风穿好，末了，仔细将脑袋也兜住了。</p>

回去的那条小路她很熟悉，跟着姐姐已经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p>

自从禁湖之后，没人再敢到湖边，姐姐因为熟悉地形，早早就寻到了这条小路，应是绝不会被人发现。</p>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小路被重重的树影遮着，除了蟋蟀偶尔的嘀咕，几乎没有旁的声响。</p>

桐柔就有些害怕了，平素都是跟着姐姐一起，从来没觉得这条夜路有这么吓人。</p>

她听着蟋蟀唧唧吱吱的叫声，寻思那虫儿定然也是因为害怕才出声壮胆，于是也轻声哼唱起来，“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p>

如此哼唱着走，果然不再害怕，又想到白日里听见坊间的一句歌谣，随口就唱道：“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p>

觉得调子好听，她又反反复复唱了好几遍。</p>

“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p>

他初初听见这歌声的时候，先是被清灵的嗓音吸引，如山泉抚石微婉呢喃，在这夜色里，格外沁透人心。</p>

走在他身后的齐泰却猛地停住了脚步。</p>

此处早在洪武年间已然划为禁地，本不该有人。再者，这歌谣之意……这燕，要高飞入帝畿。而皇上迟迟未动的这位四皇叔，正是燕王……</p>

齐泰没有注意到前头那位沉醉于歌声的神态，他回眸冷冷瞥了一眼护卫，那护卫立刻躬身而去。</p>

桐柔并没有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仰头看到他的时候，一柄雪亮的嵌着五彩纹饰的长刀，已经冷冷架在了自己的脖颈间。</p>

她恐惧过甚，竟连尖叫都无法溢出唇边。</p>

那锦衣卫未料到是个柔弱女子，愣怔了一瞬才沉声问道：“什么人？！”</p>

桐柔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这人的面目实在可怖，仿佛夜半最惊悚的噩梦。</p>

那锦衣卫瞧她一脸惊恐外加愣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手中却加重了几分，“如何闯入禁地？”</p>

桐柔觉得脖颈间一痛，似有什么流下，顿时眼里泪水打起滚来。</p>

锦衣卫何曾对付过如此情形，眉间紧皱，手中的刀砍也不是收了也不是，毕竟身后跟着的那位，身份实在非同寻常。</p>

“路都尉……”有人提声道。</p>

声音虽不响，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但那锦衣卫听见这一声，急忙将手中弯刀松开，回身行礼退开了去。</p>

桐柔眼看着一人自那后面的暗林中踱步而出，而他恰被投入林子的月光照在身上。</p>

藏蓝氅衣直身，云肩通袖膝襕纹，赤色玉带外描金线五道。不知是否浸了月光的缘故，那面庞仿佛一块玉石精心雕琢而成，起伏传承间，明明有着凛然的气度，却又宁静柔和。</p>

桐柔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方才明明怕得要命，动都动不了。如今那凶神恶煞的人走了，看着眼前的这个和颜悦色的人，自己怎么还是动不了？</p>

朱允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浑身被黑色的披风裹着，只露出巴掌大的脸庞。不过金钗豆蔻之年，已显出明眸绰态……</p>

此刻她惊惧地望着自己，玉脂色的脖颈间一道刀痕，已沁出殷红。</p>

他心中暗叹，路浔尽职恪守是没得说，但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p>

思及此处，他自袖中取了块白色的帕子，伸手就敷在了她的颈间。</p>

桐柔没料到，也不知是吃痛还是惊诧，帕子触到伤处，她猛地一哆嗦。不过咬着唇，硬是没让眼眶里的水珠儿落下。</p>

“莫怕……”他出声安抚，“方才手下出手失了轻重，我替他陪个不是。”</p>

身后不远处的路浔听闻，慌忙将身子伏低了许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