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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跌跌撞撞跑出，身后的殿阁几乎即刻轰然倒塌，火势不减反腾空跃起，将头顶如漆夜幕映出一片狰狞颜色。</p>
金幼孜躺在地上，勉力支撑着身子，望着眼前熊熊大火，口中喃喃不绝，“承圣三年，梁元帝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放火焚书十四万卷……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p>
牙签万轴裹红绡，王粲书同付火烧。后主曾叹梁元帝焚书，转身却也将十余万卷付之一炬……终是拦不住……”</p>
“他没有。”桐拂站起身。</p>
金幼孜晃了神，“你说什么？什么没有？”</p>
“这里面烧着的，不过是些陈纸空卷、废旧书册罢了。”她抹了抹额间的汗，又添几道灰迹。</p>
他跌跌撞撞爬起身，“当真？怎么会……”</p>
“都换了。黄保仪将原先的书册运走，红锦里裹着的不过是空卷。”方才一路逃出，她忆起一些零星片断。近日每至深夜，会听见文房内不同寻常的声响，她也曾攀上格架看过，书册移上移下，巨大的木箱搬进搬出……如今想来，该是偷梁换柱……</p>
他神情恍惚，兀自震惊，却又难掩喜色。</p>
“如何能回去？”她忽而问道。</p>
金幼孜走近身前，“小拂，我来此处其实……”</p>
“我得赶紧回去，我爹入了诏狱。”</p>
他一怔，“如何可能？定是弄错了。”</p>
“太医院的院使大人说的，应该不会错。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也得马上回去看看。”</p>
“去看看？诏狱也是你能随便进的？还是我去打听……”</p>
“不劳烦了，”她又退了一步，“你自己的事要紧。”</p>
“我来这儿是为了……”</p>
“是为了书，还是为了黄保仪，我都无所谓，”她渐渐失了耐心，“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必须马上回去。”</p>
金幼孜欲言又止，将她盯着，“好，但你需听我一句，回去以后千万莫要乱来，我会去打听桐大人的事。”</p>
自己是如何答应他的，桐拂记不清，只隐约记得熊熊火焰之间倏而雪起，初为碎盐一般，之后如鹅毛纷纷扑面而来……恍惚见百尺棣、清晖殿、绮霞阁、红罗阁……凝成画卷一幅，扶摇远去……</p>
待眼前景致重又聚拢，她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p>
身处的幽暗屋子并不宽敞，巨大青石砌成的墙面之上，铁索狰狞。屋子的四扇门通往四条阴暗不见尽头的巷道，虽一路悬着火把，火光扑朔间仍看不清四下里的情形。</p>
而她自己坐在一个案前，案上酒坛和几式小菜，看着才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人却不知去了何处。</p>
听着身后脚步声和咒骂声，不多时，三个狱吏前后迈入屋子来，越过她身旁，齐齐在案旁坐下。</p>
桐拂这才反应过来，这好似是诏狱……且自己方才是不是应该避上一避……</p>
又坐了坐，看着眼前那三人重又吃喝起来，应是瞧不见自己，这才渐渐放下心。</p>
“呸！如今这硬骨头的，还真不少！”其中一人猛灌了一碗酒砰的放下，手腕咯咯绕了几圈，“刚才这几鞭子抽下去，我的手都快废了，那家伙看着瘦弱，居然一声没吭！”他将腰间别着的鞭子，啪得一声拍在案上。</p>
桐拂心里一揪，再瞧那鞭子，以生牛皮合股而成，花纹盘结，看着就凶悍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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