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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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若拧着眉头看向脚下，她踩着的并不是河底的泥土，而是铺得极其平整的一块挨一块的黑石板，那块石碑的下半部分连在台子上，台子搭在黑石板上，被河泥埋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塌掉。这不大不小的建筑物规规整整地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终于在今日被刨出来见一见生人。</p>

不知道把这东西刨出来能干什么，于是执若和这巨大的石碑你瞅我我瞅你地干瞪着眼，石碑断了一半，剩下一半沉默地墩在这荒凉阴暗的埋骨地，明明是厚实的样子，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刻薄凉意。</p>

这石碑极大，却从中间断掉了，切口光滑平整，像是被人一剑斩断，剑势也极快，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滞涩，但两半石碑上却杂乱的密布着细小的划痕，和那道极强的剑气完全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p>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石碑断口锋利，并没有被水流打磨圆润，大概就是小死灵说的那个穿巫师服的人砍的，如此看来，应该是近期才被砍断，却被埋在不知攒了多少年的河底淤泥里。</p>

执若站着发愣，怎么也想不明白，君寒却在此时道:“上神，碑上有字。”</p>

执若俯身去看，果然看到断掉的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某种奇怪的符文，并不认识。于是扭头问君寒：“写的什么？”</p>

这魔族的青年大概见多识广，俯身看了片刻后道：“这是一些很久以前用来刻在棺木上的文字。”</p>

“刻在棺木上？”执若道，“那大概就是用来超度的吧。”</p>

“不，”君寒却摇摇头，“平常人家不会用这种符文，会用的一般是那些驱鬼除魔的修士，他们遇到了恶鬼，却杀不掉，于是便封在棺木里，然后在棺木上密密麻麻地刻上这些符文，来镇压，”随后又缓缓补充道，“既是镇压，也是诅咒。”</p>

“所以这里的这些被诅咒的人，魂魄将会被永远囚禁在这里，不入轮回，不得超生。”执若抬头望着这一片尸骨成山的埋骨地，低声道。</p>

“对。”君寒点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执若却感觉他们好像揭开了某种黑暗的遮羞布，有道淬了毒的视线含着说不出来的恶毒盯着他们，也盯着这片埋骨之地。</p>

忽然，执若收到袖中的那团黑气剧烈地晃动起来，执若一松开对它的控制，它便立刻飞出来，一头扎进了还立着的半块石碑上，消失了。</p>

对，就是消失了。</p>

自己亲手逮住的黑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上古神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允许范围，眉头又一皱，大有撸袖子追上去干一顿的架势。</p>

此时两人却都察觉出点异常的波动，执若一凝神，转到石碑后面去看，这石碑被埋着的时候不怎么大，刨开了看居然还不小，刚刚他们一直站在石碑的正面看那些符文，却没转到后面去看一眼。</p>

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发现了石碑后面的传送阵法，执若思考了一秒还在外面等着的衍华，觉得大概没什么问题，都老大不小的一个神君了，不可能自己在湖边上傻等。</p>

执若摸了摸佩在腰间的天昭，发现天昭还在鞘里老老实实呆着，没有嗅到什么戾气，于是执若放心地招呼君寒，两人一起踏进了那个传送阵。</p>

阵法的出口是个蛮大的花园，看起来大概是个有钱人的后花园，景色还值得一看。</p>

但执若没空看，她沾了一身的土，阵法长期埋在地底下，又没个什么挡着，原来也是会进土的。她一边掸着衣服，一边想，那黑衣人是从这阵法里走的？那时候这阵法还埋在地底下？他没啃一嘴土吗？</p>

但是现在显然没什么时间让执若胡思乱想，君寒突然拽住执若的胳膊，两人一闪身躲进了一棵近三人合抱粗的梧桐后面。</p>

一队身披甲胄的士兵哐当哐当地跑过去，以执若的耳力可以清楚听到有人下令道：“快，先把凝神居保护起来，不准有任何疏忽！你！叫太医来！”</p>

执若眉梢一挑，国师？这里居然是观神台？那黑衣人逃到了国师的地方？</p>

四下搜寻一遍，并没有发现那不知死活逃逸的黑气团</p>

只是听着有些不真切，执若指指头顶繁茂的梧桐，轻声道：“君寒，我们上去看。”</p>

君寒微微点头，两人一跃，在守卫看不到的地方轻巧地藏在浓密的树冠中。</p>

大概是国师的地位太高，太医没过一会儿就两脚悬空被两个侍卫架着拎过来了，一直拎小鸡似的架到挂着凝神居牌匾的殿门口，然后被粗暴地扔在地上。一个穿着铠甲的人一把拎起他，大概是刚刚下令的那个人，他道：“赶紧去给国师请脉，出了差错脑袋就别要了！”</p>

太医一向是个高危行业，听到最多的大概就是“治不好你就和他一起死”，可生死这种事，有的时候并不以人力为转移，治不治得好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于是执若觉得每天遭受无数恐吓，而且还不能把这恐吓的人怎么样，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的太医，都是心智极其坚定，具有飞升潜力的奇才。</p>

很显然这太医大概不是第一次被抓过来，在他的太医生涯中，这种威胁大概已经见过不少，他应该也不想对这毫无人权的对待做出点什么激烈反应来，老老实实进去请脉了。</p>

执若和君寒继续蹲在树上盯着凝神居，过了好一会儿，太医都没有出来，但是却有侍女端着水盆出来，执若眼不瞎，那盆里明晃晃地都是血水。</p>

还有两天就是这位国师的十八岁诞辰，大概是已经不太撑得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