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 东荒里的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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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此时，重庭终于抬起了头，露出额上两个暗红色的伤疤，他艰难地咧嘴笑了一下，“我，我从小便没用，又傻又没有天分，本就不适合在东海的皇族出生，但父王在的时候大家都很宠我，我什么也不用多想，父王走后三哥当了水君，我也什么事都仰仗着三哥，后来三哥也走了，我便仰仗着二姐，现在二姐也......”</p>

说到此处，重庭突然哽咽一下，像是哭了，眼中却没有泪流出来，他伸手抹一把脸上的血污，“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都蹇是二姐派来监视我的，其实根本没有这种必要，只要她说自己想当水君，我可以立刻退下来让给她。可二姐要强，她一直对父王没有传位给她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抢到手的才有意义。”</p>

说到这里，君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动。</p>

显然执若也察觉到了，她拧起眉头，“抢到手......所以你三哥当年的造反......”</p>

“对，”像是回忆起了痛苦记忆，重庭琥珀色的眼中溢出一点血色，“三哥没有造反，是二姐......抓了他喜欢的人类女子威胁他，而且那个女子......”重庭羞愧地低下头，像是在忏悔自己的无能，“也被二姐杀死后扔在了东荒里。”</p>

上古神虽不问世事，但此时眼神也沉下来。</p>

这神女到底是为了那水君的位置有多丧心病狂。</p>

空气静默下来，只剩下风声在荒原呼号，一直沉默着的君寒突然开了口，“东荒上游荡的那个幻境，是被你二姐杀死的那人类女子的吧。”</p>

未等重庭做出回答，执若恍然大悟地一捶手，她总算明白自己感觉到的那点说不清楚的联系是什么了，合着这幻境完全就是水君重明的人类情人，因为被生生拆散所以由执念产生的啊！</p>

果然，重庭在两人的目光下缓缓点了头。</p>

“我一直都知道原委，却从来都不敢说，可自从知道东荒发生了变故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女子冤魂不散，三哥魂魄难安，”重庭艰难地抿一抿干裂没有血色的嘴，“我没什么用处，灵力不高，水君当得也不好，但浑身上下好歹也就这对龙角可能有点用，如果我把它给三哥，三哥是不是就能安心去投胎了呢？”</p>

“是不是，我当初做些什么，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p>

家破人亡，兄姊自相残杀，凄冷的荒原中，不过万岁的小小水君抬起他那双依旧金色浅淡，在龙族看来是没本事象征的琥珀色眼瞳，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p>

看着这幅场景，执若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动。</p>

而君寒则无声地看着她的侧脸，他知道，他的上古神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初入三界时，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p>

魔族少君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着握住了执若有些冰凉的手。</p>

上古神带着伤痕的瘦削右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之后反手用力握住他的。</p>

仿佛握住自己在这荒凉人世仅剩的一点温暖。</p>

那边重庭哭够了垂下眼，看着怀里的盒子，依旧满腔悲苦茫然无措，不知去哪里找寻自己的三哥，更不知自己拼命做出的这些许努力是否会起作用。</p>

但此时一只手伸过来将那盒子抽走，重庭抬眼去看，却见白衣的上古神正面无表情地掀开盖子，把盒子里他的龙角拿出来。</p>

“上神不可......”</p>

他没说完，因为上古神突然伸手抚摸了他额角的伤口，带着柔和的灵力。</p>

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p>

再睁眼时，上古神站在一边瘪着嘴，而魔族少君正沉着脸拿帕子给她擦手心。</p>

......应该是因为上神摸了我的额头，重庭默默地想。</p>

但他立刻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p>

颤抖着手摸上自己额角，原本应该是伤疤的地方，却立着两只坚硬的龙角。</p>

“仅此一次，”重庭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上古神便一脸嫌弃地开口了，“你这龙角救不了你三哥，我也只能帮你一次，下次再作死把自己龙角砍下来，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你。至于你三哥和他那人类情人，本上神有办法让他俩去投胎，你在这里纯属添乱，一会儿给你个能驱妖兽的法器，赶紧麻利点滚出东荒吧。”</p>

重庭摸着自己的龙角愣愣地看着执若。</p>

接住上古神扔过来的一颗珠子，听着她说三哥投胎了就通知他的话，看着她摆摆手离开的背影，重庭突然觉得，史书上写的神怜世人，大概是真实存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