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两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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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棠不由在心中想，这又是一位钢铁直男没跑了。</p>

这个时候，稍微心软一点，会说话一点的男人不是该安慰一番她这个弃妇吗？</p>

现在一上来就质疑嘲讽了她一顿，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人，就算没有在被休弃的时候自寻短见，现在也该是羞愤欲死了！</p>

聂棠倒还好，大概是她承受能力比较好，就算被人当面雪上加霜也没有多伤害，反而还笑道：“师兄要是有时间，可以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其实也没有太大志向，就只想靠着开家小店来糊口营生罢了，也不妄想去当御厨。”</p>

陆珉见她这么说，脸色稍稍变得和善了些：“那你打算把店铺开在哪里？要是方便的话，我将来上门拜访，再指点指点你的手艺。”</p>

聂棠笑着摇摇头：“我现在住在春和胡同那边，暂时还没选好店面，打算先在家练手艺。”</p>

陆珉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选了些食材让跟班拿着，便离开了。</p>

小白奇怪地问：“你是打算找陆师兄帮忙吗？”</p>

聂棠却答非所问：“小白啊，你昨晚上休息好了，今天有精神吗？”</p>

“……干嘛？”聂棠那突然盯过来的眼神，让她都有点害怕了！</p>

想当初她被聂棠刚刚抓到的时候，她就把她叠成很小一块，然后放在口袋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一会儿，还用手指戳来戳去，她那个时候好害怕啊！</p>

后来聂棠不再把她给折起来了，还很宽容地放任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随便走动，只要不出去吓到她的母亲就行。</p>

现在昨日重现，她都有点想要瑟瑟发抖。</p>

“我准备教你做菜。不是想要逆袭吗？有这么好的资源放着不用，再加上做菜好吃的本领多多少少也是能有遗传的吧？那就从学做菜开始，等你的厨艺基本合格了，我就带着你一块儿去开店，享受一下忙碌生活的乐趣。”</p>

小白皱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平坦的身躯，再看看自己拖到地上的长发，真的从灵魂深处被震颤了：“为什么？！不是你来过我的日子，告诉我什么样才是逆袭吗？为什么我还要学做菜？”</p>

“因为我的厨艺早就经过你爷爷的点拨，已经算是还过得去了。难道你就想这样做壁上观，看我怎么做？”聂棠摇了摇手指，“不行哦，你也得学，我会好好地，教导你的。”</p>

小白背后一凉，缩着身体，恨不能自己就把自己叠成那小小一块，让聂棠不要看见她。</p>

可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这可能。</p>

聂棠直接把她抓回了家，押着她进入厨房，开始学习生火烧水，学完最基础的，就开始教她处理食材，练习刀工，如何颠勺，如何蒸炒煮溜……</p>

小白生无可恋。</p>

要不是她现在已经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她还想去投井自杀。</p>

可是聂棠根本就不给她动歪念头的时间，一直押着她让她练习，还说如果她再这么敷衍这么不情愿，就把她当风筝吊在半空。</p>

……</p>

经过惨无人道又色彩灰暗的一个月之后。</p>

在她们新家的小厨房中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小白忙碌的身影。</p>

她右手掂锅，左手拿勺，长长的头发还分成两股，一股去取食物，一股提着菜刀在剁牛肉末，满身都是一股花椒的呛味。</p>

她正在做一道最简单的家常菜——麻婆豆腐。</p>

聂棠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指点江山：“《礼记》有云，夫礼之初，始诸饮食，这意思就是，所有的礼仪制度和风俗习惯，都是起源于饮食。”</p>

小白：“……”好想死一死！</p>

她现在发觉了，自从聂棠知道她讨厌听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她就开始在她练习刀工、学习做菜的时候不停地说。</p>

从礼记开始背，一直背到楚辞，有时候干脆背《周易》，周易上能靠边的东西不多，她就把《系辞》、《文言传》、《象传》一篇篇给背过来，念得她头疼！</p>

“麻婆豆腐是蜀地的一道名菜。一碗好的麻婆豆腐，豆腐上桌不能碎，要有色泽鲜亮的青蒜当配色，豆腐要嫩、牛肉末要酥、麻味不呛、辣味不燥，花椒与豆瓣香味突出，鲜香咸辣，就算吃下肚子，那股诱人的麻辣味还要久久不散……”</p>

“哗啦”一声，小白新做的麻婆豆腐出锅了，虽然卖相不算太好，豆腐也有些碎了，可那股诱人而又火热的辣味随着风飘散在这条小巷子里。</p>

这个时间，正好又是正午，有些人家开始做午饭，有些人家是打算随便蒸个馒头就对付过去，现在突然闻到那股鲜香麻辣的香味——尤其是，那香味还是一阵又一阵，不断飘来飘去，久久不散！</p>

不打算吃饭的人都捂着肚子开始脸色发苦，准备吃馒头应付一下的都咽了咽口水，觉得馒头没味儿！</p>

住在春和巷子里的百姓一边咽口水，一边在心里骂人：卧槽，到底是谁家在放毒？！这香味实在太过分了吧！</p>

小小的巷子顿时乱了，大家纷纷从紧闭的家门探出身去，想去寻找这浓郁的香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p>

聂棠闻着这麻婆豆腐的香味，这以她的标准来看，应当是合格了，小白真不愧是聂老御厨的孙女，下厨这种天赋技能果然也是可以遗传的。</p>

“现在是不是觉得做菜还挺简单的？我们来趁热打铁，说一说鲁菜。”聂棠慢条斯理道，“鲁菜又叫官府菜，虽说我们自家开个小饭馆，从零起步，若是直接开卖鲁菜，那肯定是卖不出去的。不过不管是哪种菜系，都必须要先学起来。”</p>

她翻开了从小白的嫁妆里找到一本聂家菜谱，这本菜谱大概是聂老御厨亲手誊写的，那字迹歪歪扭扭，就跟当初给她看的那本非常相似，而且内容还比那本还丰富：“我们来学习一下如何泡发羊肚……”</p>

小白立刻条件反射地撂下铁锅，开始在边上的一堆食材里翻找，口中还念念有词：“羊肚羊肚……羊肚放在哪里了呢？”</p>

她的头发也没停下，忽得飞扬起来，从水缸里抓起一个水瓢开始清洗锅子。</p>

“找到了！”小白欢呼一声，捧着一块羊肚回到灶台边上。</p>

“还记得羊肚能做什么鲁菜吗？”</p>

“……芫……芫爆散丹？”</p>

“嗯，芫爆散丹的散丹二字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p>

“散丹，散丹就是去掉外层黑膜的生羊肚，原来刚买来的羊肚上是要处理掉黑膜才能入菜，嘿！”小白把生羊肚浸在水里泡了泡，用手撕了好一会儿都撕不下来，苦着脸道，“棠棠，怎么办？”</p>

聂棠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就足不沾地地飞了过来，趴在她的肩头。</p>

她把聂老御厨写的菜谱给她看：“这里写着，要用七成热的热水浸泡羊肚，用手一搓，就能把黑膜搓下。”</p>

“……哦。”小白心虚地应了一声，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念叨，“七成热，七成热的水——”</p>

聂棠很严肃地盯着小白：“你认字认全了吗？”</p>

这回小白是当真想哭了，她伸手捂住自己满是黑发的脸颊，默默地……默默地缩进厨房的一个小角落，躲在了一袋大米之后。</p>

她从前就知道聂棠作为她的新饲主，饲主越厉害，那就说明她能得到的食物就越多。</p>

聂棠的体质还非常特殊，只要跟在聂棠身边，哪怕都没有食物分配到她的手里，她也能过得非常滋润。</p>

而且聂棠这位饲主对她从来都没有任何要求，不管是穿她衣柜里的裙子，还是喜欢挂在窗户上假装自己是一块窗帘布，她都没有任何意见。</p>

可是现在……竟然问她认不认字？还是用那种谴责的语气问的！</p>

小白默默地把自己缩成薄薄的一小团，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羞愧的气球，噗得一戳，里面的气都漏完了，只剩下一层软趴趴的外皮。</p>

“其实，我原来也是不识字的。”聂棠忽然开口，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像在说另外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为疫病过世了，我是被寄养在舅舅舅妈家里，他们开了一个小饭馆，供着唯一的儿子去学堂读书，也是艰难……我想说的是，目不识丁也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都没机会去读书，女子就更难得有机会去读书了。”</p>

她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后来去修真了，我是双灵根，虽然不算顶尖的天赋，但是比一般人要好得多，本来应该能进入内门的。可是我不认字啊，连个玉简都看不懂，最后只有待在杂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