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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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凤目亮如星辰，纤长的眼线锐得像利刃，在阔大的世间划开了一方双目般大的口子，看向人间万态，苦不堪言。</p>

他眼中繎起了火，宣平侯府的大火；滚过了血，西安城下宁翊宸落地铺开的漫地猩红；起了煞气，多年来血海尸山中滚打的煞气。</p>

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却终究没反噬了自己。化飞龙当渡天劫，不知他这一生，是否一举一动尽是劫数。</p>

落雨了。</p>

天漏了一般的大雨。</p>

压着乌压压的云就往下落，不管不顾地就将天地全罩在里头。乾坤混沌，不辨天日。</p>

陆冥之手里捏着杯子，口中一字一句皆化了冰霜：“我怎知，你是来请神鲲化龙的，还是来捉妖鱼伏法的。你家王爷姓温，我与你温家大越之仇不共戴天，我又凭甚么信你的话。”</p>

颜冰鸿道：“我知我仅说这这一句半句的，将军定然不能信服。可将军这一路前来，可见路上有半分阻拦。将军若不信，大可继续一路打下去，我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任凭哪座城池，也不会阻拦将军前行。”</p>

“只是……”颜冰鸿直直对上了陆冥之那一双凌厉的眸子，笑道，“枕戈待旦久了，将军手下的兄弟们的神经总有一日要崩断。我今日未说服将军而归去，也不过是让王爷觉得我颜某不中用罢了，可将军却丢了个大好机会。”</p>

他又道：“纵然兵者诡道，可也讲不战而屈。这般的大好机会，将军难不成就不要了。况且，这般重要的事，我家王爷也不可能就安排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客卿来此地就与将军定下了，还得请将军去洛阳，与广阳郡王一叙。”</p>

广阳郡王温桓……该是个承大业的名字，可他不仅未成大业，甚至要将自家江山拱手让人，实是不知他心中究竟想了些甚么。</p>

倘若今日陆冥之不应，他也本就是打算攻至洛阳，于洛阳称王，修生养息，从长计议。</p>

可如今不必再兴师动众地打一场硬仗，是那广阳郡王自己抛来了橄榄枝，细细想来，未尝不是件好事。</p>

陆冥之心里有些动摇起来。</p>

燕齐谐凑近他身旁，附耳轻道：“可以冒险一试，昭军人众，仍披甲持兵以待，若生变，当还有一战之力。”</p>

颜冰鸿看着二人反应，又举杯品了一口茶，笑道：“洛阳，王气不薄啊。”</p>

陆冥之将这颜冰鸿的话在心中过了好几个来回，终开口道：“那我陆某人便随颜兄入一趟洛阳，看看你家王爷究竟是个何等的人中龙凤。”</p>

颜冰鸿笑道：“不敢当，我家王爷也不过是旱地走蛟，遭人欺侮罢了，不像将军是将跃龙门的神鲲。”</p>

走蛟吐珠，助鲲化龙。</p>

这天下事可当真是愈发有意思了。</p>

那颜冰鸿道：“还有一事，望将军成全。”</p>

陆冥之也笑道：“但说无妨。”</p>

颜冰鸿道：“我这茶楼既名为龙兴，如今便当真是入了真龙了，不如将军提幅字给我，我也好宣扬宣扬我这儿是个‘龙兴’之处，我也好做生意。”</p>

说罢便吩咐下去取了笔墨上来。</p>

陆冥之微微笑了笑，举笔便写——</p>

“北辰黯淡，群狼并起当逐鹿；</p>

浑水滔天，神鲲生翼将化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