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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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桓手抓在椅子扶手上，干瘪的手一瞬间青筋暴起，他那一头华发在灯下仿佛又白了一白。</p>

他长叹一声，道：“你待如何？”</p>

温桓此刻心虚体虚，陆冥之又何尝不是，他此刻眼前又是一阵明一阵暗，他只能强打精神，死死瞪着温桓。</p>

不过是两个身体虚弱的人强撑着，看谁能拼得过谁罢了。</p>

奈何他二人气场都强，互相对峙着强打精神，实在是太劳心劳神了。</p>

陆冥之闭了闭眼睛，想缓一缓，旋即开口道：“这样罢，不如我们二人各退一步罢。”</p>

温桓道：“怎个退法。”</p>

陆冥之朝上缓缓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轻轻吐出气来：“娶平妻……”</p>

平妻，所谓“对房”是也。</p>

名义上为与正妻地位平等，但法律地位上却并不承认，在正妻面前仍需执妾礼。</p>

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p>

陆冥之苦笑道：“这娶平妻本是商贾末流之行，但这温越王朝礼崩乐坏至此，便也算不得甚么了。”</p>

虽说这“娶平妻”依旧为人诟病，但这两权其害取其轻，总归比糟糠下堂名声好听些。</p>

陆冥之见温桓脸色忽青忽白，便又开口道：“王爷放心，不过是暂时委屈令爱罢了，她手中握着神策令，我难道还敢亏待了她去？”</p>

温桓心下思量，待日后陆冥之当真荣登大宝，必然要忌惮手握重兵的温琪娈，等到那时，不许她后位也不可能了。</p>

毕竟那个梁氏，既无恩宠傍身也无家世依仗，又怎争得过他家管彤？</p>

他仰天大笑了一阵，前仰后合，双手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止不住的颤抖：“罢罢罢！从今以后，这天下，不是老夫的天下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他止住了笑声，狠狠地望向陆冥之，那一眼，如利剑剜心，“那老夫就祝向来只做正人君子的陆将军，前途坦荡，神鲲化龙。”</p>

“正人君子”那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破空而出，在原本就凝滞的空气中划出一大片夹火带星的气息，直冲陆冥之而去。</p>

陆冥之笑着接了下来。</p>

他朝着温桓拱了拱手，笑道：“岳父大人，小婿身体困乏，便先回去休息了。告退。”</p>

说罢，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p>

灯油快烧光了，堂中越发的暗了起来。</p>

陆冥之蹋向门外，月光清澈，洒了一地的银。温桓一个人，留在幽暗昏惑之处了……</p>

那黑暗里的温桓，剜心的眼神一刹那间就灭了，如掐了灯，熄了火。</p>

他依旧笑着，抽着肩膀。想他当年，赤红蟒袍，明珠抹额，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极尽少年风采。</p>

他也曾是那逐奔鹿的狼子，而如今，只能待在这样黑这样暗的地方，苟延残喘着……</p>

喉咙中漫上来大片大片的腥甜，不用去想就知是何物了。</p>

他瞪着陆冥之的背影，长身玉立，身姿挺拔。</p>

他忽然开始恨他了……</p>

恨他的年少。</p>

……</p>

陆冥之从堂中跨出去没两步，燕齐谐就赶紧从暗处冒了出来，一把扶住陆冥之的手：“如何了？”</p>

陆冥之见了他，神情松懈了些，就全靠燕齐谐撑着了，他摇摇头：“无事，谈妥了。”</p>

燕齐谐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不必全昭军去同神策军拼命了……我给弟兄们传个信儿。”</p>

他朝一旁的暗哨打了个手势，那人心领神会，退到一边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