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回：滹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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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远就闻见一股子药味儿掺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但他二人早就习惯这样的味道了，连眉都没皱一下，便径直朝里走去。</p>

墨韵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p>

颜初坐在床头，叹着气：“你说你们一个二个的，年纪轻轻就全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p>

燕齐谐立即接话：“我们要是能跟您老人家一般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手无缚鸡之力的话，我们也能不用如此。”</p>

颜初瞪了燕齐谐一眼。</p>

陆冥之问道：“他这回……凶险吗？”</p>

颜初点了点头。</p>

两人脸色齐齐一变，颜初说凶险，那就是真的凶险无比了。</p>

颜初叹气道：“他已经喝不进去药了。”</p>

两人望向一旁侍立的药童，果真手里还端着一碗药，那碗药怕是半分都没让墨韵咽下去，一半留在碗里，一半洒在墨韵的衣襟上。</p>

陆冥之望向墨韵，他躺在榻上，面容清秀又苍白，只着了中衣，襟口垫了帕子，上面染着淡淡的褐色，是他没喝进去的药。他身上裹着被子，仔细瞧去，才不过几日，眼窝就有些朝里陷进去了。军帐中常有滴漏，而墨韵的生命就仿佛随着滴漏的滴落一点点逝去。</p>

陆冥之记得十八九岁的墨韵的样子的，又骄傲又耀眼，红衣金甲，天之骄子。</p>

而如今，他孤零零地独自枯萎着。</p>

他本该见惯了伤病才对啊。</p>

可看着此时得墨韵，他觉得忽然看见了自己。</p>

陆冥之道：“无论怎么样，务必让他活过来。”陆冥之不知是想到了甚么，忽道，“他若死了，连个给他扶棺出殡的人都没有。”</p>

陆冥之虽说几近孤家寡人，可好歹还有儿女，可墨韵呢？父母早亡，至今也未娶妻，也根本没有后嗣，当真是孤身一人。</p>

父母子女之情也好，夫妻之情也罢，他能尝过的情谊只有袍泽之谊。他的全部就只有天盛卫，所有的心血身家也只有天盛卫。墨韵，神策军天盛卫指挥使墨韵，注定是个要马革裹尸还的命数。</p>

陆冥之不禁觉得有些揪心了，他不想让他轻易就这么死了。</p>

他才二十岁，才及弱冠，还未娶妻也无子嗣。他这一辈子前十几二十年全都是在替他父亲担着天盛卫，替他父亲完成未尽的责任，没替自己活过一天。</p>

那他后几十年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p>

倘若他这回就死了，那他一辈子，就都是在替自己的父辈而活了。</p>

颜初看着陆冥之，缓慢而坚定地道：“我一定尽力。”</p>

死了容易，而这世间就是这样，活着远比死了辛苦。</p>

而人们还是渴望活着，哪怕荆棘丛生，石砾满途。</p>

似乎，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改变的机会，还有扭转乾坤的力气。前路未定，唯望光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