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长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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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不已：“永宁州甚么时候有宵禁了？”</p>

那男子接着道：“昭军进城后，怕民众闹事，是以便宵禁了。”</p>

我扯着手里摔坏的兔子灯：“上元节还宵禁……这样也太烦了罢……”</p>

那男子没好气白我一眼：“你家可在附近，近日里不太平，我送你一程。”</p>

听了这话，我登时乐了出声儿：“你送我回去岂不是更不太平了。”</p>

那男子干巴巴瞪了我好半天，就算面带怒容也是难得的俊美模样，最终，他还是冷哼一声，道：“就你这个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的装扮，自个儿跑回去就太平了？”</p>

我一时语塞，心道，反正也不远，送一程便送一程呗……</p>

那男子虽说身上带着酒气，走路却还算稳当，没走多久，自然就到了。</p>

他盯着我手上瞧了瞧，叹了口气，摸出一锭银子塞到我手里：“赔你的兔子灯。”我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莫名其妙接了银子，尔后只见他手一扬，道了句，“回了。”</p>

他在前头走的飞快，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p>

真是个怪人。</p>

第二日早晨是正月十六，这年也算是过完了。书院的假自然也结束了，爹爹早早便要去书院，却因昨晚吃酒，起得晚了，来不及用早饭。</p>

我将食盒子塞进他手里，把他送到门口。</p>

隔壁二婶子从她家院门里探了个头出来：“越姐儿啊。”</p>

我嘴角抽了抽：“二婶子。”</p>

她将自己那水桶腰摆了三摆，短胖肥猪蹄似的手指拿着个花花绿绿的帕子一挥：“哟哟，我们越姐儿好福气啊，瞧不上我们阿福，才和个秀才相公定了亲，转头又搭上了个爷。婶子还没见过这样有本事的姑娘呢，他昨晚给了你甚么啊？别是定情信物……”</p>

我脸色“唰”地一白。</p>

爹爹一只脚跨在门槛外，一拂袖，怒道：“无知妇人，胡说八道些甚么？”</p>

二婶子的肥猪蹄捏着兰花指，娇滴滴地哼了一声，满面笑容地瞧着我和我爹：“哎哟哟，这不是开玩笑么，梁相公快些出门去罢，今日不是开课了吗？”</p>

爹爹似乎很想吹胡子瞪眼一阵，好歹是忍住了，衣袖一甩出了门。</p>

咣当咣当两声，两家门先后关了。</p>

我是关上了门，四邻八乡的门也关着，可就是有那么些东西不胫而走了，溜着门缝钻进了那条街所有人家里。</p>

他们说，我私会外男，私相授受，越往后传越难听，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我不清不白不知廉耻，定了亲还同人勾三搭四。</p>

我咬紧了牙，没让眼泪流出来。</p>

又过了一日，同我定亲那一位给爹爹递了封信，前文甚么“承蒙师恩，忝列门墙”云云，往后抄了一大段的《女则》，一通骈四俪六下来，绕的人云里雾里。</p>

不过这不要紧，一并被退回的还有我的庚帖，再看不明白也该明白了——我被人退亲了。</p>

爹爹瞧了，两眼一翻白，几乎闭过气去，颓然瘫在榻上好半天才缓过气来。</p>

一个姑娘家，让男方退了亲，那清誉便算是彻底毁了，不管我再怎么辩白，这便是已然坐实了我“不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