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长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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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曾剃过眉，站在她面前，像个乡野村姑。</p>

缩在她身后两岁的小肥仔，睁着一双眼睛怯生生看着我——那是我的继子。</p>

我方才抬起手，他便惊恐万状地缩了回去，慌了神似的喊道：“姨母……”</p>

燕师爷的夫人将他抱起来，轻声哄着……</p>

无人理我。</p>

我当时便想啊，等今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好了。</p>

我的确是有过一个孩子的，是我费劲了心思，使了许多手段才得来的。</p>

是个早产的姐儿，猫儿一般的孱弱，还没有活过十日。</p>

我那才起了名儿的简姐儿没的时候，昭军在洛阳。</p>

洛阳啊，呵。</p>

我一直规规矩矩唤陆冥之将军，他也一直规规矩矩唤我夫人，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下去。谁知，在洛阳，他头一次唤了我的名字。</p>

你猜猜他说的是甚么？</p>

呵。</p>

“书越，我陆冥之对不住你。”</p>

他要称王了，要娶广阳郡王的女儿诚宜县主，许的是平妻。</p>

那个冠了国姓的，有封号的女子，唤作温琪娈。</p>

平妻吗？别是委屈了诚宜县主。</p>

她那周身的气势做派，同我坐在一起，究竟是谁像正头夫人啊？</p>

待陆冥之称王后，我与她谁也没封正妃，还唤着陆冥之是将军时的称呼，都还唤夫人。</p>

“梁夫人”“温夫人”的，好不刺耳。我已然懂了，好罢。</p>

温琪娈哪里是寻常的女眷，她手里握着神策令呢，只要那东西在温琪娈手里一日，陆冥之就得供着她一日，握紧了神策令，就不怕陆冥之狡兔死走狗烹。</p>

温桓这个老狐狸，温琪娈同他爹一样。</p>

陆冥之长子五岁那年，温琪娈有了一对儿双生子。</p>

陆士衡不满六岁的时候，也就是陆士衙周岁，他磕掉了一颗牙。</p>

衡哥儿在场。</p>

那孩子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睁着一双据说是酷似她母亲的眼睛惶惶然。</p>

我记得他小时候亲昵地唤陆冥之爹爹，后来变成了冷冰冰的父皇。</p>

定元三年，宫中新进了几个女孩儿，十五六岁年纪，各个都是美艳动人。我呢？才不过双十添一，却早已形容枯槁，每天抄抄佛经礼礼佛，基本步入老年生活了。</p>

定元四年，陆冥之去了江南处理开海禁的事宜，竟然带回来了个俏生生的小道姑。</p>

那小姑娘年不过豆蔻，又是市井上长大的，性子也跳脱，忽然蒙了宠，免不了要遭宫中那堆老仆的欺侮。</p>

我不禁想起了刚嫁那段日子，明里暗里也帮过她几次，一来二去便也熟络起来。</p>

念容在冷冷清清的后宫之中，也算是荣宠颇盛了，先有了舒笙，后有了士衍。</p>

我呢？老样子啦。</p>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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