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若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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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老头子喜欢条理的性子，乱一定是不会有的，最可能的，想来想去，杜奕霏忽然觉得里面除了最基础的，应该什么都没有才最是正常，就像那个人，这辈子除了他和那堆数字，也再没了任何东西。</p>

推开这道门，以意外的只开到了一半门就已经停了下来，从那小小的缝里看进去，简单的棕色床单，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毫无新意的纯色，这个人挑东西总来都这么简单，原就已经被挑了无数次，可从没见真的改过。</p>

整间屋子，一床一桌，简单的还不如前几日杜奕霏住过的宾馆，这么简单的家具，房间的主人应该是喜欢素净之人，偏偏的，有一面墙上竟摆了满满的物件在上面。</p>

杜奕霏一下就被那摆挂井然有序的墙引了过去，那上面大大小小，不知挂了多少东西，画像，照片，奖状，而在这一堆堆里深藏中心的，却是一个已经掉色的兔头面具，也许是被摸得多了，它红色的鼻头，已经只剩了零星的色点。</p>

“奕霏，你喜欢兔子还是大狮子的？”</p>

“狮子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兔子，奕霏，告诉妈妈，你是不是也喜欢兔子的？”</p>

那个女人的声音。</p>

她买的这个面具，杜奕霏从没在意过，小时候不会在意不喜欢的东西，也从没想过扔在了哪里，多少年后再见之时，它竟藏在了过往的荣耀里。</p>

看着墙面上挂的一个又一个奖状，证书，杜奕霏本以为那老头从不挂出来，是因为他自己就已经得了太多，所以从不会在意这些，只是不曾想，他们竟然都被好好的挂在这小小的墙上。</p>

过去的十几年，杜奕霏或许有无数的机会走进这个屋子，看到这墙上的一切，可他从心里便拒绝着接近这个屋子，以及靠近住在这个屋里的人。</p>

站在屋里，杜奕霏不自觉的和自己那间做着比较，东西少，颜色老，连窗帘都还是很久很久前那个，一瞧就极具年代感的图案，现在若要找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大概都要去找专人进行定制。</p>

本来杜奕霏很想去看看和自己房间正想对的窗户里是何种的风景，那景色在心，透过窗户又是另一种味道。</p>

可是不止老杜头对他的存在感应灵敏，杜奕霏对他这个老父亲，不知是不是计较久了，每当他一靠近，远远十米以内，心里就会响起警铃一般的心颤。</p>

被那铃敲得一惊，杜奕霏慌忙的把手里的面具挂回原来位置，几个闪身退出房间，却在门那好是费了会事，等杜奕霏心惊胆战的坐回客厅，刚打开电视，门口就传过了钥匙转动的声音。</p>

“爸。”</p>

杜奕霏握了握自己有些打抖的手，压住那颤动，嘴上瑟瑟的喊了声。</p>

钥匙的碰撞因为杜奕霏这一声被喊的停了片刻，直到那钥匙被挂在墙上，一个瘦瘦的身影才从门口的小廊走了出来。</p>

“回来了，”那老头没说话，背着手，用一双精明的眼睛似有似无的看着杜奕霏。</p>

被人如此瞧，往日杜奕霏根本就不会理他这忽然的发疯，可今天，或许是出于心虚，杜奕霏看着老头，还是率先说了句话。</p>

“就知道是你小子。”</p>

老头声音很洪亮，和瘦瘦的身子一点都不相称。</p>

杜奕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这种感应也不是他非把两人系一起的，略有些委屈的看着老头回来就骂人的架势，杜奕霏合了合眼，脑子里给老杜头那不讨喜的脸上带了个老旧兔子面具后，这才压住了要顶回去的念头。</p>

“呐，把东西拾掇了，吃饭。”</p>

都已经准备好接受飘了这么久以来错过的念叨，没想到老杜头会有这么一句，杜奕霏转头不解的看着被老杜头拎在手里的一个荷叶包，上面还有些许的泥块，忽然靠近的香味，没多想杜奕霏就知道，这肯定是二中附近那老金家出来的东西，吃了这么久，只有他家才能做出这个味道。</p>

“老金家的！”杜奕霏激动的看着老杜头手上那荷包。</p>

“混小子，要吃就快去！”</p>

杜奕霏嘿嘿傻笑一声，利索的接过那像马上要被老杜头丢出去的荷包，这一只鸡可不是每天都能抢到的，而且二中从他毕业以后，隔着那三街五巷的远，没事谁还会往那地去走上一走。</p>

对于吃，要说带杜奕霏入门的，还真要数老杜头，当年家里的饭都是老杜头做的，再加这老杜头特别喜欢研究，搞出的东西一直被当做福利。</p>

可后来家里只剩他们爷俩以后，老杜头反倒是做的越来越随便，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时间一长，两个人也慢慢便易了位置，为了口饭，杜奕霏只能自己去研究，去寻摸着怎么让看起来糟透了东西能更好吃一些。</p>

拾掇盘鸡很简单，虽然已经有阵子没吃过这味道，杜奕霏还是很克制自己没下手先尝上两块，等杜奕霏把家里有的也多少整了点菜端出去时，老杜头难得还摆了两个杯子出来。</p>

杜奕霏看着桌上一瓶白酒已经被开了盖，不好的预感让他往桌边走的脚都下的一步比一步困难起来。</p>

“喝……喝点？”杜奕霏不确定的看着老杜头，这老头子平常也不喝酒，杜奕霏记忆里唯一那一次，喝醉的老杜头实在可着家里祸祸，几乎砸了家里近一半的东西，今天竟然还来？</p>

“不喝滚。”</p>

老杜头话也直接，往嘴里丢了几个花生米，嘎嘣的嚼着却也还记得腾空骂上一句。</p>

杜奕霏放下盘子，看着自己位子上已经摆好了的酒杯，烈烈的酒香熏的他想拔腿就跑，可看着老杜头一副就算他不陪着，也会一个人好好喝一场的架势，杜奕霏还是坐上了桌。</p>

“今天有事？”杜奕霏皱着被辣的够呛的眉头，费力的想把整个脸舒展开来。</p>

“没事。”老杜头又给杜奕霏添了一杯，简单的话让杜奕霏怎么也不敢相信。</p>

老杜头不说，杜奕霏心里却忍不住的想，从各种节日到纪念日，甚至几个大型考试的日子杜奕霏都挨个对了一遍，但怎么想今天都确实无事。</p>

可若真要算起来，今天，大概是他和老杜头两个人第一次坐一块喝酒的日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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