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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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豆巷。巷口飘来阵阵醋香味。</p>

街道巷子的行人随着暮色降临，逐渐稀疏，只有出门做生意的扁担卖货郎之类的小生意人回城，踩在青石板上疲惫拖沓的步伐声，随着叮叮当当的摇铃响回荡在巷头巷尾。</p>

战争一朝打响，生意也不好做，往日还算热闹的主街道也变得冷清，城里的人将往日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像书本一样合起来，掩得实在，过上暮归歇息的日子。</p>

林淑茵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巷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正弓背伸手在大木桶里搓洗着碗碟。</p>

“嫂嫂。”她开口，竟有些颤抖，和不细听便捕捉不出的哭腔。</p>

那身影缓缓坐直起来，弓背坐久了，动作显得有些吃力。</p>

“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哥有多着急——”那人站起来，语气里的愤怒掩盖不住，但是瘦小的身子板下挺着的大肚子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像极了一只临产卵的飞蛾。</p>

淑茵没有回应，但是这样的责备里每一分关心她早就熟记于心。</p>

“茵茵，你怎么了？”林嫂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解释，忙站起身，动作有些笨拙，身形一晃，淑茵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p>

“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活都快做不动了。你不要乱跑，别让家里为你担心了。”林嫂一边说，一边由着她搀扶着坐下。</p>

淑茵看着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不想乱跑，只是离这个家摇摇欲坠的日子越来越迫近，她只能想尽办法去阻止一切的发生。</p>

淑茵接过嫂子手中的活，开始麻利地洗刷木桶里的碗筷，现如今除了达官贵人才吃得起这豆腐，哪怕一碗也才几钱，谁都不肯多花这无关紧要的碎银两，赚的钱自然也更少了。</p>

“回家吧。”淑茵吃力得提起那笨重的木桶，差点没有一个趔趄。</p>

“提得动吗？”林嫂关切地问。</p>

淑茵看着她那大得可怕的孕肚，咬咬牙，说：“行！”</p>

要说这辈子过的全苦，也不是，淑茵总会想起以前自己穿纱裙上学堂的日子。</p>

那时候，日子是真美。</p>

父亲做的百货小生意不算大，但在城里也是好几家铺面，兄妹三人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穿最好的衣服，上得起城里最好的学堂，吃好喝好，甚至家中还有几个妈子可以使唤。</p>

战争没有完全摧毁一座城，但是铁马金戈下，总有被完全踩碎的幸福之花。</p>

父亲死了，店铺也很快亏损倒闭了，大哥也死在战场上，大嫂很早之前就去世，还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唯有二哥二嫂辛辛苦苦地撑起这个家。</p>

家中母亲常年抱恙，只能领点针线活在家做，边赚点小钱，边看着家里三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哥嫂每天起早贪黑去市集上卖豆腐和黑豆泡醋，赚的钱不多但是至少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清贫却落得个自在。</p>

“穆老爷今天来过吗？”走在黑暗的巷子里，淑茵忍不住开口小声问，害怕又不甘。</p>

片刻沉默，林嫂小声回答：“没有。”</p>

淑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p>

穆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粮食大户，在乱世，粮食，是最大的保障。</p>

穆家的老爷子今年50多了，膝下别说儿子，连孙子都一群了，还成天物色着漂亮姑娘做小老婆。</p>

凭着美貌远近闻名的林淑茵，自然是在他的觊觎下战战栗栗地活着。</p>

淑茵看着小镜子里的那个标致的美人，不禁咬着下唇陷入沉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