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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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惘然（2）</p>

宫长诀几案前提笔写字，</p>

梳妗道，</p>

“小姐写的是什么？”</p>

宫长诀将纸递给梳妗，</p>

“你看。”</p>

梳妗一直跟着宫长诀，也侍读过，自然认得字。</p>

梳妗有些惊讶，</p>

“是赈灾策？”</p>

宫长诀点点头，</p>

“我在藏书阁还未着火时，在那里看到了一本书，上面写过的赈灾策正是数十年前太后娘娘所献之赈灾策。有告诸于大众的，也有未曾为人所知的。因为看得太入迷，甚至没有发现走了水。”</p>

宫长诀起身，</p>

“太后娘娘从前因为献赈灾策，救万民于水火，如今，数州饥荒四起，正是需要用策之际，若这些东西为我们所用，对我们来说，是如虎添翼。”</p>

梳妗道，</p>

“小姐真厉害，只可惜为了这赈灾策，您差点在火海里……”</p>

宫长诀打断了梳妗的话，</p>

“这一切都值得。”</p>

她走到门口，看向远方，轻云缱绻，日过长安。</p>

数州积贫，对百姓来说，谁救了他们的命，谁就是值得相信的人。</p>

七个州的百姓，足足占了半壁江山。</p>

她若能抓紧这次机会，濒死又算得了什么。</p>

一个侍女毕恭毕敬上前，</p>

“小姐，宫里来人了。”</p>

侍女忙道，</p>

“是一个公公，拿着圣旨过来了，老爷的面色很不好看，那位公公说要全家人出去接旨，您快去吧。”</p>

宫长诀垂眸，元帝的动作远比她想象中的快。</p>

这就按捺不住了。</p>

宫长诀到了前厅，众人跪拜听旨，</p>

一个太监展开圣旨，道，</p>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氏辅佐多年，战功赫赫，太尉宫韫，卫国大将军宫霑，征战二十馀年，退东岳过青州，灭北狄安西北，争得三九城池，灭得匈奴贼寇，奉帝业以忠，全百姓以义。”</p>

“今，河出图，洛出书，景星明，庆云现，甘露降，膏雨零，凤凰集，麒麟游，蓂荚发，芝草生，海无波，黄河清。天下安宁，夫长不用，朕念其年老多疾，特赐汝二人致仕，解甲归田，赐宝刀一把，以供后生仰揖。”</p>

宫韫宫霑面色凝重，</p>

“谢陛下隆恩。”</p>

宫人将圣旨递给宫韫，将宝刀递给了宫霑。</p>

众人起身，宫人离去。</p>

而宫韫与宫霑面色极不好，虽是意料之中，但为国征战数十年，变成一场空的滋味，到底不好受。</p>

宫长诀道，</p>

“父亲，叔父，这些到底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也不必太过烦忧。”</p>

宫韫二人微微有些震惊，连他们早已知道都只觉得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如今，长诀一个未曾提前知晓任何消息的弱女子却依旧能镇定自若。</p>

二人面色凝重迟疑。</p>

是否当时决定隐瞒长诀，并非合适的决策。</p>

宫韫垂眸，长诀她能控制流言，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宫家，他知道，也相信她的能力，可他不忍心让她掺和进危险里。</p>

他的女儿，才十六岁，本该是不与世事作争的年纪。</p>

却硬生生扛下这一切。她应该与同龄姑娘嬉笑，在意明日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簪子。</p>

那是他征战沙场想换来的东西。</p>

他数年在沙场拼杀不回家，不过是希望，他在外面流着血，吹暴烈的风，吞着沙子的时候，他的妻女能在长安城里笑着，过最随心的日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能戴华京里最好看的花，最好看的衣裳，他可以受苦受难，可以满身刀痕，食生肉露天而席，夜夜压刀而眠，可是他希望他的妻女不要受到任何伤害。</p>

如今，他到底还是没有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有的本分。</p>

他的女儿不过十六岁就已经学得这些自保的一招一式，横刀于前，亦绝不退让。他到底疏忽了，这些年来，他竟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才能变成如今这副倔强坚忍的模样。</p>

宫韫不由得想起当日宫长诀对他所说，</p>

少女的眉眼倔强，一字一句道，</p>

“我宫家没有长子，无人为父亲继，长诀作为长女，自当扛起这个责任。”</p>

他的女儿，才十六岁啊。</p>

过去他不在的时候，她是否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扛到今天，才会如此自然地认为，哪怕她只是女子，也自当扛起一个家族的责任。</p>

宫韫抬手，摸了摸宫长诀的头，眸中动容，</p>

“父亲不难过，只是心疼你。”</p>

宫长诀笑，</p>

“父亲何出此言，长诀有什么可让人心疼的，就算往后宫家繁荣不再，亦是一家俱全，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p>

宫韫看着宫长诀，心中沉恸，他的女儿长大了，甚至能反过来安慰他，照顾他的情绪，可他宁愿女儿天真无邪，万事不知。</p>

宫长诀见宫韫面色不对，道一声，</p>

“父亲，怎么了？”</p>

宫韫叹口气，道</p>

“父亲没有告诉你，我们已去寻过关大人，决定和他统一战线，眼前被削官也是我们早早就料到过的。”</p>

宫长诀笑，</p>

“既然是早就料到过的，那父亲更不必担忧了，现在所有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纵使被削官也是好事。”</p>

宫韫点点头，道，</p>

“父亲知道你有能保护宫家的能力，可是父亲更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必担心那么多，能睡好觉吃好饭，你看你如今，比起上次为父回来时，削瘦了不少。”</p>

宫长诀笑，</p>

“父亲不必担心我，宫家远比我一个人重要，若不让我能真正参与到保护宫家的行列中，只怕那才是让我忧心。”</p>

宫韫闻言，长叹一口气。</p>

他其实也知道，女儿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可他总是不愿意看见她懂事，总宁愿她不懂事。</p>

但眼前，她已经长大，该是拥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的时候了。</p>

宫韫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