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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和亲归去来（1）</p>
左晋本是性子温和，没什么城府与决断力的人，当初能默许关无忘将其擢升为郎中令，为已所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p>
但是，正因为没什么决断能力，温温吞吞，更有可能被三言两语说动，而看在宫长诀的面子上，被说动的可能性便更大。</p>
杨晟的手捏紧，郎中令作为不可缺少的一环，若是中途转变想法，事必难成。</p>
少府道，</p>
“殿下，此刻还是先拦住定王为好。”</p>
杨晟垂眸，轻咳一声，对随行宫人道，</p>
“传本宫旨意，令定王速来东宫相见。”</p>
“唯。”</p>
宫人折返而向楚冉蘅离开的方向追去。</p>
杨晟撩起帘子，不知为何，细听似乎能听见天暗下来的声音，树枝嘎哒嘎哒地被风压着作响，风云卷动，移动得极快。</p>
不过片刻，宫人回报，</p>
“太子殿下，定王进了太后宫中，无法直入，且太后避而不见，直言并未见定王。”</p>
少府道，</p>
“殿下，眼下郎中令并不在太后宫中，二人不能相遇，倒也不算急了，但怕就怕二人早已商量妥当，故而如今不必见面。不若找细作问问，昨夜定王府前可有何异样。”</p>
杨晟微微抬高了下巴，眸中阴沉，</p>
“那就寻细作来问问。”</p>
宫人道，</p>
“唯。”</p>
马车缓缓行动，走向东宫的方向，还未及马车到达东宫前，暗卫便有来报。</p>
“殿下，昨夜郎中令进入定王府中，停留许久，至少有两个时辰，一更天才离开。”</p>
杨晟猛地一拳砸在几案上，少府亦面色大变。</p>
杨晟的拳紧紧握着，脖子上青筋暴起。</p>
少府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p>
“殿下，那我们……”</p>
“此次行动，若是从那左晋开始溃败，只怕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p>
杨晟的眸阴鸷，</p>
“不，这场烟火一样要看。”</p>
少府不解。</p>
杨晟看向茱萸阁，阁上的惊鸟铃摇摇晃晃地摆着。</p>
宫长诀道，</p>
“太后娘娘，您为何未曾想过绾青公主仍然活在这世上？”</p>
燕后垂眸，眸中湿润，</p>
“她还那么小，被扔到了乱葬岗，怎么还有生还的可能。”</p>
若素站在燕后身后，看着燕后微微佝偻的背影，泪盈于睫。</p>
燕后道，</p>
“哀家也曾无数次这样幻想，幻想有一天，哀家的女儿会突然出现，会已经能喊哀家一声母后，哀家的幻想，从会跑跑跳跳的小丫头，变成端庄有礼的小姑娘，幻想她的六岁到如今她十六岁，若是她能活着，都该是哀家幻想中的光景。”</p>
“可是这些都是妄想，哀家的绾青，再也回不来了，也没有机会再唤哀家一声母后，承欢膝下。哀家没有机会看见她的孩提时期，也没有机会看见她豆蔻年华，如今破瓜之年，哀家已经等得太久，幻想过太多次，每想一遍就是一阵心酸和后悔。”</p>
窗外的鸟儿扑棱棱飞下枝头。</p>
天比之方才暗下来不少。</p>
宫长诀道，</p>
“太后娘娘，可这一切，倘若有一天，都不是幻想。”</p>
燕后闭上眼，面上的皱纹似乎都盛满凄楚和天色的阴沉黯然。</p>
“是不是幻想，哀家难道还不清楚吗？”</p>
若素站在燕后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啜泣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p>
绾青，若素。这本就是一个意思的名字，可是母后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过，她的亲生女儿就在她的身边。</p>
燕后的声音竟带上了微微颤抖，</p>
“哀家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儒儿，能见到我将出世却胎死腹中的女儿，能看见她笑，知道她生成什么模样，她会嫁给怎样的夫婿，我也会替她烦忧，她会同我顶嘴争吵，会气冲冲地跑出门去，隔天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哧溜红着脸，不肯低头说一声对不起。像别的孩子一样也好，比别的孩子顽皮也好，只要能听见她唤我一声母后，这些又何妨。”</p>
风摇曳着紫荆花，阳光穿透过乌云，只露出极强的几束光照，直射在紫荆花上，花瓣在阳光下迸裂开来，一如往昔人心与画皮，一直不敢撕掉的伪装。</p>
若素朱唇轻启，无声地唤了一声母后。口型一张一合，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p>
宫长诀回头看若素，若素眸中的泪光动人，若素微微转眸，看向宫长诀，却是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她不要。</p>
宫长诀于心不忍，不欲再看。</p>
燕后只是慢慢走到窗前，去看那惊艳世俗的紫荆与炽阳。</p>
阳光照在苍老的面上，一时能见时光流溯间年轻模样。</p>
有宫人高声道，</p>
“定王到——”</p>
宫长诀看向门外，大抵是早有交代，楚冉蘅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也无人上前阻拦。</p>
楚冉蘅行礼道，</p>
“见过太后娘娘。”</p>
燕后调整了情绪，言语间不失平常威严，</p>
“起来吧。”</p>
燕后道，</p>
“定王之伤势，可是大好了？”</p>
楚冉蘅道，</p>
“全赖太后娘娘成全，伤有所用，所图必有达。”</p>
宫长诀微微凝眸，之前在宫中，假装重伤出宫的事情，听这话，难道并非是世子主张？而是太后娘娘主动要这般做，才告诉了世子？</p>
是了，从太后娘娘赐婚，到召楚冉蘅到太后宫中相谈，到她莫名其妙被一群宫人拉住晕倒过去，试问如今在宫里，谁还能不被元帝禁锢权力，能有这般能力做到这一切？</p>
原来太后，真的如此看重她，将她放诸心上。当初向太后示好，不过是为了求得庇佑，如今太后，却对她一个可以说是并不相熟的人施以善意，若是她在太后心中不是占据了女儿的地位，想必太后不会这般替她思虑周全。</p>
宫长诀抬眸看若素，这件事情，若素也参与了，宣旨那时，若素该有多心酸。</p>
若素却已一脸平静，除却眼眶有些红之外，看不出半分哭过的痕迹。</p>
燕后道，</p>
“今夜在宫中勿乱行。”</p>
楚冉蘅道，</p>
“是，臣遵旨。”</p>
燕后皱眉道，</p>
“哀家的意思，是要你守在玉尘身边，她去哪你去哪，若是今夜玉尘出了什么事，哀家唯你是问，可听清楚了？”</p>
楚冉蘅抬眸看宫长诀，双目相接。</p>
楚冉蘅道，</p>
“是，臣一定保护好玉尘公主。寸步不离。”</p>
燕后道，</p>
“眼见着就申时了，宴席也将开始，想必如今百官已经进宫。”</p>
“你们不要在此处待着了，此处亦是是非之地，你们寻一个去处，看看这场烟火便是了。”</p>
“臣遵旨。”“儿臣遵旨。”</p>
燕后伸手，若素忙上前扶住燕后，燕后的手搭在若素手上，道，</p>
“哀家乏了，这场烟花结果如何，哀家只能明日再看了。”</p>
“你们都退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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