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和亲归去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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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和亲归去来（2）</p>

宫长诀步上茱萸阁，风有些冷，阁上惊鸟铃兀自响个不停，被风撞击着左右晃动。</p>

夜色渐沉，她听见远处笙歌不断，灯火通明，将她与宴席之景分割成两个世界。</p>

元帝坐在大殿之上，瘦得只剩下骨架一般，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却比之前要精神一点，面上已发斑点，一大片一大片的，元帝看上去似及七十老翁，头发呈现灰败的白色，双手青筋凸起，手脚活动时，动作总是一节一节，似乎关节已经卡住不能轻易动弹。</p>

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从喉咙里发出的几声笑也像母鸡咕咕的声音一样，像开水响在壶里，呜呜咽咽，不甚清明。</p>

唯一不变，是眸中的阴鸷，眼皮塌下来，压住了大部分瞳孔，显得眼神愈发深和阴郁。</p>

百官列席，杨晟暗暗向关无忘做了一个手势。</p>

关无忘捧杯上前，</p>

“陛下，臣闻长安中有一烟火铺，所成烟火极美，花色十方，绽放时夺目生辉，臣下特寻来此处烟火，愿请陛下一观，愿此烟火贺我大周千秋万代，陛下千秋万岁。”</p>

元帝骨碌碌说了几句话，云贵妃转眸，高声道，</p>

“陛下说，善。”</p>

众臣看向殿外，有人安心观景，只以为是一场普通的烟花，有人剑拔弩张，只等烟花一放，马上动手，有人两股战战，不待烟花盛放便想逃跑。</p>

杨晟看着殿外宫人拿出火折子，撕开烟花亵纸。</p>

大殿之内，屏息凝神。</p>

宫长诀遥遥望着未央宫前，几个宫人围在一起，或蹲或跪，在准备点燃烟火。</p>

火折子的火光乍明，跳动的火烛在夜色中迷迷蒙蒙。</p>

天地之间，一瞬只剩那火光在不依不饶地绽放。明明是天地间，人眼中唯一可见的光亮，却成为天地间最恐惧的存在。不见带来该有的火光，只见万千鬼祟从此而生，炽烈的微小的火光燃尽天地一方的玄冥，下一刻，就要炸裂山河。</p>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大殿之内竟无半分声息。</p>

杨晟只是悠悠看向西高阁，西高阁上空空如也，只剩掌灯的宫人在点灯。</p>

他垂眸，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p>

茱萸阁周围的花一瞬绽放，似乎约定了要在烟花绽放时刻共沉沦，宫长诀诧异地看向茱萸阁下的花。</p>

若素捧着托盘上阁，</p>

“长公主殿下。”</p>

宫长诀回头，见是若素，放松了警惕，</p>

“不必伺候太后娘娘吗？”</p>

若素笑，恭敬道，</p>

“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p>

宫长诀背过身去，看那些正打算点燃烟花的人。</p>

若素端起酒杯，道，</p>

“更深露重，长公主可要喝一些暖暖身子？”</p>

宫长诀回过头，夜色深重，若素的脸一半掩盖在夜色之中，一般被烛光熏染。</p>

宫长诀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扶着栏杆道，</p>

“长公主这个名头，让我来背，实则也是个负担。”</p>

下面的人点燃了烟火引子。</p>

若素恭敬道，</p>

“长公主实至名归。”</p>

宫长诀笑，</p>

“你今夜倒是对我格外恭敬，这里没有旁人，倒也不必这样拘束。”</p>

若素眸光微变，低下头道，</p>

“唯。”</p>

宫长诀抿了一口酒，看着远处。</p>

一瞬，烟花绽放，五颜六色，绚丽的烟花炸裂在天空之中。花火燃起了夜色的沉重，无边无际的热烈下，左晋带兵一举冲破殿外阻拦。</p>

杨晟的眸子微动。</p>

众臣大惊，四散跑开，瓮喻在一旁大喊，</p>

“护驾，护驾！”</p>

瓮喻身边的宫女不敢动，而云贵妃惊道，</p>

“公主，快将您的私兵和暗卫唤来护驾！”</p>

瓮喻跑入殿后，却猛然想起，昨日云贵妃告诉她，不少百姓对她和她府邸里的美男非议，常常有人翻墙想入府一探究竟。而今日寿宴，那些人必定觉得她入了宫，更容易进府，一定会趁机进她府里探查。</p>

她当时听了这话，只觉得火冒三丈，把身边几乎全部护卫和暗卫都调出宫去守住府邸，决不能让任何人混水摸鱼进了她府中。</p>

现在，她手里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p>

瓮喻大口大口地吸气着，下一刻，却跑到前殿，挡在了元帝身前，</p>

“父皇！”</p>

兵卒杂乱，太监宫人被打倒在地，血蜿蜒地流在地毯上，一瞬被浸没，留下一道血痕。</p>

大臣们四散跑开，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护着元帝。</p>

而左晋拿着剑直指元帝而来。</p>

高大的将领一身戎装，披风随他脚步飞扬起来，剑尖直向元帝。</p>

瓮喻的眸死死睁大，而元帝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呆在了原地一样。</p>

剑闪着寒光，眼见着寒光就要照在瓮喻面上。</p>

下一刻，却一个人拿着剑猛地将左晋的剑打偏。</p>

左晋猛然抬眸，眸中少有的阴狠之色，仿佛方才看见的不是要杀的目标，而是十恶不赦，血海深仇的仇敌。</p>

杨晟猛地推剑上前，高声道，</p>

“保护父皇！”</p>

一瞬，左晋带来的兵将皆愣了一瞬，傻眼看着杨晟与左晋剑芒相对。</p>

怎么回事？</p>

郎中令和太子殿下，还有他们和太子殿下，不都是一伙的吗？为什么太子殿下现在反而要帮着元帝来对付他们？</p>

杨晟却是猛地将剑往左晋的方向一推。左晋的力道极大，他的剑被杨晟一砍，竟直直地折断，而左晋未移半分。</p>

杨晟的剑刺入左晋手臂之中，左晋方才眸中的阴狠之色一瞬竟散，又变为原来温和的面貌，甚至带着委屈和怨念，不可置信地道，</p>

“太子殿下，您不信臣下？”</p>

杨晟眯着眸，将左晋压下，高声道，</p>

“贼首已在此！”</p>

“众人速缴械投降！”</p>

杨晟低声道，</p>

“并非是本宫不信你，只是事出有因，本宫往后会向你解释。”</p>

众人见杨晟押着左晋，一瞬又愣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听谁的？</p>

众人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目的，当初弃暗投明，选择与三军其他兵卒分道扬镳，从宫家军中出来，冒死投入太子殿下足下，可不是为了让郎中令满意，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为了封侯赏爵的，自然，是听太子殿下的才对。</p>

众人思及此，一个个放下武器，外面的烟火仍然在绽放。</p>

宫长诀道，</p>

“我见表哥已经冲进去了，想必很快，这场烟火就会放完了。”</p>

烟火为号，烟火一出，立即围宫。</p>

若素只是笑着，</p>

“放完之后，长公主可有想做的事情？”</p>

宫长诀眸倒映带着阁外攀缘而生的花的颜色，烟火璀璨细碎，光泽照耀在她眸中，不知为何，她忽然鼻头一酸，笑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