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和亲归去来（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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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丞相没有回答，但他知道窦皇后已经走了。</p>

纵使不是皇后了，她的行为依旧保有一个皇后该有的礼仪，那是二十年来，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就算她失去一切，这份日积月累，早已成为习惯的气度，也不容得她半分失礼。</p>

门房将士子们的奏书交给申行霈，申行霈直往书房去，申行霈进门，屋内檀香冉冉，香气浓得有些熏人，但申丞相似乎并未意识到香气过重了。</p>

申行霈拿着奏书放在申丞相的几案上，见申丞相似乎正在走神，一双混浊的眼中沉重。</p>

申行霈道，</p>

“父亲。”</p>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将申丞相惊醒。</p>

申丞相故作无事，淡淡道，</p>

“有什么事情吗？”</p>

申行霈恭敬道，</p>

“长姐与沈家公子的婚事，想来也需有定论了，当初您觉得沈家公子身无功名，难成大器，说申家的女婿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戎守边关的卫国大将，不愿意将长姐相嫁。”</p>

“现今沈家公子已经在边关、长安扬名，也被宫将军与姚将军多番夸奖，您说出去的话，却是不能食言了。”</p>

申行霈立在屋内，烛火摇曳，硕长的身影倒映在案上，申丞相沉默片刻，</p>

“若他回得来，再说罢。”</p>

说完，申丞相又补了一句，</p>

“让你长姐开始准备嫁衣吧。”</p>

申行霈的面色不喜不悲，双手拱礼过额，道，</p>

“是。”</p>

“此为门房送来的各位官员的奏书，还请父亲尽早看完。求和之事，想是不能拖。”</p>

申丞相看向桌上的奏书，</p>

申行霈道，</p>

“儿子告退。”</p>

申行霈转身提步欲走，却被申丞相叫住，</p>

“行霈，你可有中意的姑娘？”</p>

申行霈脚步一顿，面色平淡道，</p>

“没有。”</p>

申丞相沉默片刻，又道，</p>

“倘若没有，便到战场上去看看吧。”</p>

“申家本出身武将，倘若不是旁人连累，家道中落，为父被尚文的长姑收养，顺遂长姑的意思参加科举，如今，也该是一介武将。”</p>

申行霈依旧淡淡道，</p>

“是，父亲。”</p>

申行霈出了门，身材矮小略胖的小厮跟紧了申行霈，在一旁道，</p>

“公子，听说逐月阁有一道菜叫金玉满堂，闻之垂涎三尺，吃了口齿生香，”</p>

“小的想着公子您还没…”</p>

小厮还没说完，申行霈就加快脚步走远了，小厮垂头丧气，嘟囔着跟上了，</p>

“唉，看来是没机会了。”</p>

“公子，您等等小的！”</p>

小厮迈着小短腿跑上去跟着申行霈。</p>

申行霈已是走出了府门，不知是不是求和的消息散发出来，长安不再人人自危，胆战心惊的原因，街市上竟热闹了不少。</p>

小厮跟着申行霈，看着外面新摆出来的小摊，煞有其事地盯着看了会儿，那边是新茶馆，这边卖的是花胜，前边毕罗饼，后头烫糖丸。</p>

小厮看得有滋有味的，在街上时不时瞄一眼申行霈的方向跟着乱走一通，眼睛还盛着灯火缭乱。</p>

夜色深了，每个铺子前头挂着的灯笼都随风摇摇摆摆，光也随着摇摇摆摆，温柔得很。</p>

小厮忽然撞在申行霈背上，小厮扶了扶帽子，</p>

“公子，小的错了，小的罪该万死。”</p>

小厮也没留给申行霈回答的缝隙，反问道，</p>

“话说您怎么停了？”</p>

申行霈指了指前面的逐月阁，并无情绪起伏道，</p>

“逐月阁到了。”</p>

申行霈解下钱袋，交给小厮，淡淡道，</p>

“去吧。”</p>

申行霈背着手走了，惊喜的小厮忙道，</p>

“公子您今日丰神俊逸，世间无双！”</p>

申行霈理也未理，只是向前走了，似乎小厮夸的不是他一样。</p>

小厮欢喜地拿着钱袋上了楼。</p>

冬日里，一盏盏灯火微醺，驱散那些看不见的寂寞与冷意。</p>

申行霈看向前方。</p>

在阑珊处，一盏极亮的花灯被挂在姻缘树上，而树下，一个女子的轮廓被微醺的光火映衬出来。</p>

女子双手合十，对着挂了无数香囊的树闭眼许愿。</p>

墨发红颜，在夜色之中，三分入骨。</p>

斜斜插进发髻中的雕花南珠步摇迎风轻轻晃动，女子朱唇杏眼，凝滞了夜色魅惑。</p>

夜色催人心动。</p>

左窈青将手中的香囊抛上姻缘树，却未挂稳，就在香囊坠落不至一尺的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住了香囊，而后将香囊稳稳挂在了枝头，</p>

左窈青心跳如雷，香囊穗子尤在枝头上摇曳，一下一下地晃动，是她的惊魂未定。</p>

左窈青看向来人，却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是她朝思暮想要见的人。</p>

申行霈直视着她，左窈青只觉得一里之内的人，都听得见她的心跳。</p>

清俊而似遥不可及的那张面容，此刻就在她眼前，她还在酝酿如何打招呼，却听见他先说话，那一向沉稳自持的声音，却说出了最惊人的话语，</p>

“你可有许配人家？”</p>

左窈青一瞬间懵了，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她看着申行霈，轻软的声音满是疑惑，</p>

“什…什么？”</p>

申行霈看着她，</p>

“你可有——”</p>

左窈青猛地反应过来，忙答道，</p>

“没有！”</p>

只是她自己似乎都感觉到了言语间自己的急迫，略有些困窘。</p>

申行霈点点头，面上并无太大表情波动，看着左窈青道，</p>

“请问府上何许人家，待我明日去提亲。”</p>

左窈青惊讶，却不是为了他话中的提亲二字，她略有些结巴地道，</p>

“你…不认识我么？”</p>

还没等申行霈回答，左窈青的眼眶就已经湿润，她揪住他的衣角，泪盈于睫，</p>

“我是左窈青啊。”</p>

申行霈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波动，眼前女子的眼泪让他无由来竟有些心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p>

左—窈—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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