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摧毁「光源氏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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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雨一路的安抚下，念珠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p>

包括陆简在内，三个人分别做了笔录。急雨最先结束，坐在外面等候，怔怔出神。</p>

方才在拉扯间她瞥见了念珠手腕脉博处深浅不一的伤痕。仅仅一瞬，却令她触目惊心。</p>

念珠是真的想过死。而且不只一次。在她身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p>

“谢谢你。”陆简走过来在她身畔坐下，“如果不是你，我姐她……”他哽住，随后道：“我们都以为她的抑郁症早就好了。”</p>

急雨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顾家父母不可能将女儿一个人放在家里。</p>

她却始终认为念珠的抑郁症不是复发，而是从来就不曾痊愈。</p>

“你不用谢我……”她对陆简说，“不光是你们不能失去她，我也一样。”急雨转过头望着陆简，眼中有细碎的泪光闪烁，“我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p>

急雨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绝对，不会放过司徒阙，哪怕是和陈羽尧撕破脸。</p>

陆简同样有些后怕，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急雨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p>

顾家的保姆李姨作为报案人也到了，她一脸的惊魂未定。陆简和她打了招呼，她坐下来一起等。</p>

过了不多会儿，念珠出来了。她望着坐着的三人，眼睛却没有焦点：“我还不想回家……”</p>

“那今晚到我家去吧。”陆简说。</p>

本来还一脸焦急的李姨听到这个提议，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p>

急雨也觉得这样安排最好，但念珠却走过来拖住她的胳膊，恳求道：“你能不能陪着我？”</p>

陈羽尧说过，今晚不让她出来的。更何况，是到别人家留宿。</p>

“再过两个小时天都亮了！”陆简说，“姐，你让人家急雨回去休息吧。”</p>

念珠闻言默默放开了她的手，牵动嘴角对急雨笑了笑，“你看我，光想着自己了……”</p>

“我陪着你。”急雨拉过她的手，看向陆简：“不知道方不方便……”</p>

“方便！方便！”陆简连声道，继而他转过头对李姨道：“要不李姨你也先回去休息吧。”</p>

“那就麻烦陆少爷了。”李姨松了一口气。已经通知了东家，顾家夫妇最迟明天晚上也就赶回来了。</p>

到家之后，陆简的一声“papa”，让急雨恍然发现，陆简的爸爸原来是个日本人。而且，陆简家还养了两只猫。一只是日剧里长见的黑猫，还有一只是大花狸。感觉有点像这个家男女主人的写照。</p>

尽管被深夜打扰，夫妇俩丝毫没有不满之情，看得出来她们还是非常疼爱念珠这个外甥女的。因为儿子事先已经有所告知，所以在看到急雨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意外之色，他们客气有礼地接待了她。</p>

陆简家的女主人与顾家虽然是同一个，但家里的风格却截然不同。顾家是中式江南古典，而陆简家却是极简和风。</p>

因为铺了地暖，急雨和念珠洗完澡出来，躺在榻榻米上盖着薄被也丝毫不冷。</p>

念珠告诉她，陆简爸爸日本姓氏是“陆前”，叫做陆前幸太，是个工程师。陆简妈妈在日本上学与之相恋，后来两人一起到了H市工作。再后来陆前幸太加入了中国国籍和妻子回了S市。</p>

“那这么说，陆简其实应该叫陆前简。”急雨道。</p>

“可不是……”念珠说，“用S市话读起来是‘陆希冀’倒还没什么问题，但一用普通话念，不太对劲儿了，念得快就像‘陆姐姐’。”</p>

急雨听了不由笑了起来。</p>

“嗳，你知道么？这庭院里就像美剧的《穹顶之下》一样，有一个封闭式的玻璃穹顶。庭院实际上就是一个玻璃花房。”</p>

“那一定有不少花吧？”急雨问。</p>

“嗯……也不算多。”念珠说，“陆前姨夫和大姨工作都很忙，不过一年四季温度都可以是一样的。因为放了一个立式空调在那里，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庭院里转转，那也有一个门，不过不经常开着……”</p>

“我想也是。很多庭院的门都是不用的，何况这里。”</p>

“为什么这么说？”念珠好奇地问道。</p>

“那多费电呀。”</p>

“噗……你呀！”念珠失笑。</p>

室内温暖如春，两个人喁喁细语。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不愉快恍若隔世，谁也不去提。</p>

急雨明白了念珠为什么不肯回家了。相比之下，她华美雍容的闺房就像旧式小姐的绣楼。</p>

两个人说起了日本文化和习俗。多半是念珠说，她听。</p>

从前急雨觉得日本这个国家十分遥远，不曾想今天竟离得它如此之近。</p>

“你知道《源氏物语》吧？”念珠忽然轻声问道。</p>

“女作家紫式部写的。”急雨说，“被称为‘日本红楼梦’。”</p>

“你觉得光源氏怎么样？”</p>

“滥情。”急雨说，“贾宝玉平时虽然怜香惜玉，虽然在观园中姐姐妹妹众多，但事实上却只对黛玉情有独钟。可光源氏真是滥情，而且他的风流还主要体现在乱*之上……”她顿了顿，“可能还是因为中日两国的文化背景不同吧，《源氏物语》里面贵族的婚姻竟然都是‘访婚制’，艳遇自然再所难免……”</p>

念珠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急雨说完，她仍沉默了须臾方开口：“男主人公光源氏对死去情人年幼的侄女紫姬一见倾心，通过种种手段把她收为养女，将她培养成‘理想的女性’。”说到这里，急雨侧过脸望着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念珠已接着说了下去，“等她长大了就占有了她。仅此一点，男主就应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p>

“念珠……”急雨坐起身来，脸色苍白，她呐呐道，“你是在说……说……”</p>

“所以「养成系」很多时候，又被称作「光源氏计划」。”念珠淡淡地道，“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p>

急雨不知道她说的是光源氏，还是……陈羽尧。</p>

可念珠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大出所料，她吸了吸鼻子，眼角迅速滑过了一滴泪水，“十三岁那一年的夏天，发生的最错误的事，就是认识了司徒阙。”念珠她自嘲地笑了笑，“一无所知的我，竟然把想象成了来城堡拯救我的骑士……实际上他才是恶龙。”说到这里，她转过头望着急雨，“你提醒过我，他不善类，可那时我不信……”</p>

急雨声音轻颤，“念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让她开始相信自己的话——急雨想，这兴许就是念珠想要自杀的真正原因吧。</p>

“一句话总结的话就是……我不知不觉被他控制了身心，成为他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念珠再度哽咽，闭上了双眼。</p>

急雨听得心惊，“怎么一回事？什么工具？”</p>

念珠几乎将嘴唇咬破，才将那些难以启齿的经历说了出来，“起初他只是让我陪他去一些饭局吃喝，席上会让我弹唱表演。后来……再吃饭，座上的人就会一些人动手动脚，我跟他说，他却让我不要太在意，他们那些人混江湖的难免会不太规矩……”</p>

急雨胸腔起伏，越听越气。她真想用把刀杀了司徒阙。</p>

念珠肯定也这样想过，但迫于他长期的威压，最后把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p>

“后来，一步步的……”念珠抽泣了起来。</p>

不用她再往下说，急雨也能想见是怎么一回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被制住一，就会有二。蚕食鲸吞你的心智，渐渐整副身心都不再受控，成了别人的牵线木偶。</p>

但是……念珠并不是个无脑派。</p>

她帮念珠轻轻拂去了泪水，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司徒阙手里？”</p>

念珠睁开眼睛，愣了愣，继而微微撇过脸去。急雨知道自己猜对了。</p>

但她如果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能逼问下去。</p>

过了一会儿，念珠的声若游丝地响起：“他拍了我很多……的照片，和视频。”</p>

“无耻！”急雨愤然道。</p>

“有一次，他还和一个男的……想拉上我三个人……”光是忆及也促使念珠干呕起来，“司徒阙，不是人，是个魔鬼……”</p>

急雨躺回到念珠身边，握住了她靠近自己的那只手，用平静而笃定的声音道，“我会让司徒阙把这些东西吐出来的。”</p>

“你怎么做？”念珠闻言心底涌现出光亮。</p>

找陈羽尧。急雨知道她在此刻未必愿意听到他的名字，顿了顿道：“你交给我来办。是人，就都有把柄。”</p>

急雨沉着的语气令念珠无条件相信她能够办到，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沉沉睡去。</p>

翌日她醒来时候已经是近午，身旁是叠好的被子，急雨已经不见踪影。</p>

她在枕边发现了急雨留的字条：“念珠，你受的委屈，我一定会为你追讨回来。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爱自己，不要怕。我，与你同在。”</p>

念珠攥着纸条，泪如雨下。</p>

急雨一进门，迎接她的是陈羽尧的雷霆震怒，“你去哪儿了？”</p>

“我……我和念珠在一起。”</p>

“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陈羽尧吼道，“打你电话怎么也不通，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地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找你了？”</p>

“手机没电了，羽尧哥哥，对不起。”急雨低下头，神情窘然，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p>

陈羽尧见状，不忍再训，缓了缓脸色，“为什么好好地跑顾念珠那里去？”</p>

“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小舅舅？”急雨请求道。</p>

陈羽尧奇怪起来，“为什么要我约他？”顿了顿，又道，“难道你约他，他会不去吗？”</p>

“有这个可能。”急雨笑笑。她朝他撒娇，“拜托你嘛。”</p>

“是不是跟顾念珠的事有关？”陈羽尧望着她。</p>

“是。”急雨脸上的笑意未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