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绝招之回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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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为什么……一切都该结束了。”周二先生抱着卫夫人坐在地上，他不想让卫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把脸扭到一边去，泪水却流得更凶了。</p>

“你……你全……全都知道了？”卫夫人的眼神已开始溃散。</p>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想说罢了……你姓韦，不姓卫。”周二先生感觉到死神正在靠近，用力紧紧地抱着卫夫人，“我原本你会慢慢放下仇恨，没想到我错了。是我低估了仇恨的力量，也高估了爱情的力量。”</p>

卫夫人听了之后，忽然露出个会心的笑容，竟然出奇地好看。</p>

也许这才是属于她自己的笑容。</p>

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说的，自古成王败寇，如今落得个败局，她也毫无怨言。</p>

正如眼前男人所言，一切都该结束了。</p>

家族的血海深仇已经压了她整整四十七年。这四十七年来，她从来没有真正做过自己，每天都是复仇的傀儡，每天都在计算着怎么瓦解周府。</p>

她早已感到疲倦极了，却没有办法放下。自从她懂事那天起，每天都被阿妈灌输复仇的念头，这种念头早已在她身体里生根发芽。</p>

她现在只觉得好困，好想睡觉，眼皮也越来越沉，快要睁不开了。</p>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周二先生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怀中的卫夫人。他感觉到如果再不问，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p>

卫夫人嘴角动了动，本想再做个笑容，却没能成功。</p>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眼前的男人究竟是爱，还是利用。也许一开始只是利用，但陪伴久了之后，由恨生爱也说不定。</p>

只是以前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这问题，因为她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p>

现在仇恨的担子终于能卸下来，她也有了答案，想要把答案讲出来，动了动嘴皮子，却似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一样，抬不起半分。</p>

很快，她就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色海洋中，海水正渐渐将她吞没，耳边的抽泣声也越来越轻微。</p>

周二先生亲眼看着卫夫人闭上眼，早已泪流满面，就连哭泣都失去了声音，他最后还是没得到答案。</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阁楼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周二先生却仿佛没有听到般，只是死死地抱着卫夫人的尸体。</p>

门口出现了道人影，白衣铁剑，是徐镇！</p>

他一上来就看到了一个背影，疑似那天在酒神湖码头睡觉的醉汉，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醉汉怀里的卫夫人，以及地上的血迹。</p>

对于见惯尸体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来，卫夫人已经死了。</p>

“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徐镇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摇头。</p>

随着这一声叹息，他的心也沉了下去。</p>

卫夫人这一死，就意味着组合毒药线索中断，白梅山庄之案又回到了起点。</p>

第二个登上阁楼的是王大麻子，他一看到周二先生的背影，浑身一震，紧接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了，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p>

他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手背一条条青筋凸起，似乎随时都准备要拔刀。显然他已认出了这道背影正是那天的神秘剑客！</p>

忽然，他绷紧的手被徐镇抓住。</p>

王大麻子拧头，只见徐镇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想到过来之前已经约法三章，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只能作证，而不能动手。他只好慢慢地松开握刀的手。</p>

秦无双不会武功，脚力最弱，王大麻子上楼之后好一会儿，他才上来。</p>

一看到这一幕，他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呼叫道：“周二先生？卫夫人是你杀的？”</p>

周二先生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却有凄凉的声音缓缓响起。</p>

“当孤独的人遇到有人愿意靠近，即便不用交心，只是静静地呆在一起，也很容易产生一份感情。”周二先生紧紧地抱着卫夫人逐渐发凉的尸体，像是在对徐镇等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p>

“和她相遇的那一天太阳很毒辣，我是个风吹雨晒惯了的浪子，一向觉得在太阳底下打伞是女人才会做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邀请我一起撑伞，我竟然没有拒绝。”周二先生的脸贴着卫夫人的脸，怔怔地回忆着过去。</p>

“那时候我很不喜欢洛阳府的天气，干燥而炎热，无时无刻不想着，快点离开那个地方了，但是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洛阳府的天气也很不错。”周二先生怔怔地喃喃自语，看上去就像是行尸走肉。</p>

秦无双看着徐镇，那眼神似乎在问：“这该怎么办？”</p>

徐镇抬下起手，往下压了压，表示“不要急”的意思。</p>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不好的坏的，只要是她，我都能接受，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爱和恨都是有生命的，如果放纵不管，就会越长越大，越长越扭曲，最后交织在一起，变成一种痛苦。”似乎是将藏在内心的痛苦也一并说了出来，周二先生的脸色竟然慢慢地平静了起来。</p>

“所以你天天喝酒，想要借此来麻痹自己？”徐镇忽然开口。</p>

“酒精能麻痹自己，但醒之后却更痛苦。”周二先生既没有此承认，也没有否认。</p>

“你虽然懂得这个道理，却选择了长醉不复醒的路，完全走了反方向。”徐镇一脸惋惜。</p>

周二先生沉默不语。</p>

过了一会儿，方听得他冷静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查到了很多东西吧？”他放下卫夫人的尸体，缓缓站起来。</p>

徐镇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我才敢确定。”</p>

“我知道不可能瞒得过你。”周二先生凝视着徐镇，“别人都只道你剑术犀利，却不知道你最厉害并非掌中铁剑，而是冷静的头脑。”他的脸色已完全恢复平静，堪比楼外的湖面。</p>

“你看起来也很冷静。”徐镇淡淡地说道，“不愧是能从弦乐中领悟出剑势的人，这么快就能从悲痛中平静下来。”</p>

他这话，无疑是在告诉周二先生，自己知道他会势剑。</p>

徐镇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看看周二先生的反应，他并不能确定那个神秘剑客用的就是势剑。</p>

岂料周二先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听见他淡淡地说道：“我本以为你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追查过来，会有给我料理后事的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你是从哪里察觉到真相的？”</p>

徐镇的心忽然慢慢地往下沉，周二先生的平静反应背后，蕴含了两种可能——</p>

一种是，他会势剑，也知道自己会势剑，但他不在乎，这说明他有必赢的信心。</p>

一种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会势剑，这说明了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能赢。</p>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好兆头。</p>

眼下卫夫人已死，唯一可能能够接上组合毒药线索的人，就是周二先生，但他这样反应，并不是像能够透露线索的样子。</p>

不过徐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不该半路去阻截王大麻子的，只不过你听说周老爷给了他一样能指证卫夫人的证据，就忍不住动手了，却没想到那不过是周老爷的一记虚招，而起你偏偏上当了。”</p>

周二先生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一脸平静地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一记晃招？”</p>

徐镇道：“如果周老爷真的有这样的证据，又何必让王大麻子暗中调查呢？其实你也应该能想到这一点的。不过你还是动手了，因为你不敢冒险，哪怕卫夫人身份暴露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你也不敢任之不管！”</p>

周二先生静默不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