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穷人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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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横街，夜市大排档。</p>

这条街位于城郊的边缘，白天是破破烂烂的马路，晚上在临街的店铺前就会支起大大小小的摊贩，烧烤、麻辣烫、小炒，到处都是吆五喝六跟热油烹炒的热闹声。</p>

几人来到“老四烧烤”摊子前，找了张稍微平整的桌子坐下。</p>

周愚在马扎上支开双腿，脱了上衣就甩在肩膀上，他是个老饕了，也不用看菜单就直接喊：“老板！三板鸡架，要大板的，二十串羊肉，其他的羊物件照样来三串，蕹菜韭菜也来点，啤酒要两打！”</p>

这家的烤鸡架是一绝，用的正儿八经的焦炭，撒上点白糖香料辣子，隔老远都能闻到这里的香味，要不是他们来的早点，这里晚上压根就找不到位子。</p>

老板是个中年人，穿着围裙叼着烟，在砧板上唰唰地切着肉，听见周愚的话，手上功夫停都没停，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p>

虽然才刚吃完晚饭不久，但都是一二十岁的棒小伙子，胃口好的很，大盘大盘的肉串端了上来，香味窜鼻，刚开瓶嘴的啤酒上面冒着白烟，瓶身凝着水珠，一口下去冰凉消暑。</p>

“干一个！”</p>

啤酒瓶碰在一起，溅起雪白的酒花。</p>

周愚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问：“老猴，你去一中读书之后都在忙啥呢，前几次我跟老信去你家找你，都没人在。”</p>

老猴刚才一连喝了好几杯酒，他今晚没怎么说话，一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听见周愚在问，这才抬起头来，想在弟兄们面前露出一个自然的笑脸，却好像已经不习惯笑这个表情，所以笑的有点难看。</p>

“那啥……我没读书了。”</p>

“不是吧？你成绩那么好，高考少说也是一本，怎么说不读就不读了？”周愚满脸吃惊，一下站了起来，把马扎都给撞倒了，引起四周一阵注目。</p>

沈信喝完一口酒，心情有点沉闷，他对于老猴的这个回答其实并不意外，虽然老猴一直在尝试掩饰，但沈信还是看到了一些细节。</p>

他的指甲缝是黑色的，手掌有点开裂，脸上皮肤很糙，这些都是干那些风吹日晒的苦力活的特征，而且最明显的是，自己的这个兄弟变黑了，也瘦了，也更沉默了。</p>

三个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最好的玩伴，也是最铁的兄弟，感情很深，也就是周愚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才会发现不到张小候的变化。</p>

“猴子，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咱们兄弟一场，别瞒着我们，往大了不敢说，但只要是帮的上的，我跟老愚肯定得帮你。”</p>

沈信认真地说道，在他印象里的张小候，一直都是个有点腼腆，也很爱笑的大男孩，家里的贫穷成为他自卑的理由，反而是他奋发读书的动力，一直以来，他的眼睛都是明亮的、带着希望跟盼头的。</p>

现在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明亮了，里面挤满了生活的冗重。</p>

“不用，没事，就是前阵子我爸，住院了嘛，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男人，总得站出来顶事。”</p>

张小候说话的时候有些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眼圈有点红，他捂着眼睛揉了揉。</p>

“叔叔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帮手，医药费够不够？都是自家兄弟，你直接开口就好了，这种事可不能含糊……”</p>

“他走了。”</p>

张小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的。</p>

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其实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p>

沈信重重地拍了拍张小候的肩膀，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用，能做的，只有陪兄弟喝酒。</p>

张小候抬起头来，使劲揉了揉一片狼藉的脸，相当勉强地说道：“我没事，现在我在工地上做点零工，好歹也能补贴家用，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p>

周愚眼眶也有些红了，举着啤酒瓶：“猴子，你是个真爷们，以后要挣大钱，要让阿姨过上好日子，这也是叔叔在天上最希望看到的，喝酒！”</p>

碰杯啷当一声，冰冷的酒液冲淡了心头了积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