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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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伶牙俐齿是在镜王弥荼身边以后才养成的。</p>

有许多的时候他必须说服镜王，大部分时候都是听从父亲的安排，而所做的决定可能是对百鬼夜骑非常不利的。</p>

一开始的时候他据理力争，想要模仿父亲的样子，舌战群儒。</p>

可是他并不是这个苗子。</p>

最后他发现即使自己胡搅蛮缠，弥荼却依然不至于为难他。</p>

他有些心惊，甚至感到害怕，仅仅因为镜王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p>

“我很想念那个孩子。”</p>

箬篱的神思被弥荼突如其来的话拉了回来。</p>

“孩子？”</p>

“那个在西荒战场上瑟瑟发抖无所适从的孩子。然而即使满身血污，脸色灰白，那孩子却不哭不叫，咬着牙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无论我怎么欺负那个孩子，他都是坦然接受的，却会在背后偷偷的骂我，甚至踩烂我的衣服。”</p>

他的语气明明是很轻松的，带着调侃。</p>

箬篱却越听越害怕，越听越害怕。</p>

“因为那孩子永远都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总是让我很不舒服。在我的军队中，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无论我送他什么，他都是彬彬有礼的接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藏好，却再也未见他把玩过。为了让他露出些许欣喜的表情，我不遗余力从南陵搜刮各种宝贝。可是最后我才明白，他要的原来从来我不是我能够给的东西。他的野心比我更大，他要的是他的天下。”</p>

箬篱再也坐不住了。</p>

猛地跳了起来迈开长腿就要走。</p>

弥荼却一把将他勾了回来。</p>

两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好了十几招，箬篱的力量到底是被死死的压制住的。</p>

“放开我！我是南陵国主。”</p>

“南陵国主又如何，没有我父亲，你们南陵国根本不可能复国。”</p>

“但我现在是北央的盟友。”</p>

“你是真的打算背叛我了是吧！”</p>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p>

“是么？连你姐姐也不要了？你和你的父亲还真像啊。”</p>

箬篱的眼皮在突突的跳着。</p>

若是几年之前问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长成父亲那样的男子。</p>

可是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说，你到底是梵彦笙的儿子。</p>

“不是的……不是……我们不是一样的！我爱护阿姐，我愿意为阿姐做任何事情！”</p>

箬篱痛苦的神色刺痛了他，弥荼不由得放柔了手中的力道，扳住他的脸，默默的擦拭着那僵硬的表情。</p>

“我救她，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侍童鬼瞳的姐姐。鬼瞳在我身边很多年，我那么喜欢他，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他高兴过，他唯一高兴的那一次就是见到了那个叫做凡音的琴娘。那琴娘的琴艺很好，能够笼络人心，那个时候我就想着把两个人都留下，只要留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让他们在这乱世之中不受丝毫的损伤。”</p>

弥荼说话的口气很冷淡，他说到鬼瞳的时候就像在说着一个陌生人。</p>

可是越是这般疏离的口气，越是听的叫人触目惊心。</p>

“如果她还是凡音，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我就不会伤害她。”</p>

“如果她记得了呢。”</p>

“如果她是音夫人，苍城城主司幻莲的夫人，那个杀了无数的人，就为了南陵国的复国，为了司幻莲的天下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刻。你明白么？鬼瞳，不仅仅只有你才有家人，才有使命。从我出生的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个平凡的贵府公子。你要为南陵谋天下，我要为逍遥国师谋天下。你的父亲要把一切交给你，我的父亲却要我把一切交给他。”</p>

弥荼慢慢的褪下了自己的面具。</p>

“当我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我派人回去送信，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我想要回到东桑。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么？他杀了送信的人。”</p>

箬篱的手指默默的握成了拳头又默默的松开。</p>

那种心情他再明白不过了，从小自己身边只要有亲近的人，无论嬷嬷、侍女、侍卫，都会被父亲所驱逐甚至杀害。</p>

父亲说依靠是软弱的，只有一无是处的人才会想着处处倚靠别人。</p>

“当你在鬼择弥荼的身边，你要记住你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护你帮助你，你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p>

但是鬼择弥荼让他活了下去，并且活成了他的依靠。</p>

在千军万马中，父亲不会来救他，但是镜王会来救他。</p>

无数次箬篱从噩梦中惊醒，每一次都是镜王以各种姿势死在了父亲手中。</p>

醒来的时候他莫名的发现自己的眼角是湿润的。</p>

然后他会默默的坐起来，在黑暗中一遍遍的回忆父亲对他的教导。</p>

可越是回忆，心就越痛，越惆怅，最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p>

“弥荼，你恨你父亲么？”</p>

“我恨他。可是他依然是我父亲。我做不到你和梵尘瑾那样的决绝，我没有办法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p>

“我也不能……”他不能，但是阿姐能，是阿姐亲手害死了父亲。</p>

他终于明白了！</p>

他抬起头看着弥荼，眼底里充满悔恨，“阿姐所做的一切，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她为了保护我。她不要我过的那样苦……”</p>

可是他还是怨恨梵尘瑾。</p>

他怎么还有脸面怨恨梵尘瑾。</p>

“我不该怪她的！我不该……她是为了不让我成为父亲的傀儡，才将整个南陵国放到我的手上。可是我却怪她，怪她把我不想要的重担压在我的身上。弥荼，我是不是……真的和父亲很像？”</p>

“不，你比那个老狐狸善良多了，也讨人喜欢多了。”</p>

在那双如水似镜的眼眸中，箬篱彻底的败下阵来了。</p>

“弥荼，淬鸢死了……”</p>

“怎么死的？为她报仇了么。”</p>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我辜负她……”</p>

“唉。淬鸢喜欢你？”</p>

“我也喜欢她。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像她喜欢我那样喜欢她。”</p>

“为什么。”</p>

“我没有办法……我……我懦弱，我不敢告诉父亲，我只寄希望姐姐能够理解我，能够帮我，保护我……可是我却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p>

“你现在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了。现在你的姐姐正是需要你保护的时候。”</p>

“可是她心里那个人是司幻莲啊！若是苍城没了，他们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她会恨我一辈子的。”</p>

“一辈子有多长多久，永远没有人晓得。可是如果你现在就告诉她，那么她的一辈子就到此结束了。”</p>

箬篱瑟抖了起来。他了解镜王弥荼，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p>

“你会杀她？”</p>

“是梵尘瑾的话，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不杀她。”</p>

“你要她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p>

“我可以保护她。”</p>

“你保护她？”</p>

“还有你。”</p>

“哈！”</p>

脸上的笑容在一寸一寸的凝固。</p>

他紧紧的盯着弥荼，“什么时候！”</p>

“三日之后。”</p>

“多少兵马？”</p>

“五十万大军。阿瞳，拦不住的。哪怕北央倾国之力，调至能动的所有央军，也来不及的。”</p>

“可我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p>

“不仅仅北央有与非门，东桑也有与非门，东桑的与非门叫做逍鹰。执掌逍鹰的人，就是逍遥长存。”</p>

“我以为他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掌门。”</p>

“长存与我不同，他是从小在国师身边长大的。如果说我像梵尘瑾的话，他就更像你。”</p>

箬篱的眼神中只有一抹痛色。</p>

“已经来不及了？”</p>

“来不及了。”</p>

“那对他来说，就是一无所有？”</p>

“如果你真的把他当姐夫，不妨就索性把他拒之门外吧。能带走的，就都是他的。”</p>

“我应该替姐夫谢谢你么？”</p>

“不用。我告诉你也就不过是为了与你说说话而已。”</p>

箬篱看着北央的天空，它居然晴了。</p>

晴的猝不及防，晴空下一道阳光却穿不透北央士兵宽厚的铠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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