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河曲往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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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行者？不，顶多是个游侠，或者佣兵，最大的可能是个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不不，他不像个流浪汉，如果我要在路上找什么，我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找，我也会像他那样四处浪荡。</p>

唉，哪个不是在自己的路上寻寻觅觅？只不过找寻的目标不尽相同罢了。</p>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p>

驴子的步伐很稳，过一会儿可就没这么舒服了。前面就是蓬蒿岭，峡谷的那段儿旧河床是段单调的泥巴路，穿过这片树林就要到了。</p>

几个伙伴在打盹，索恩跟在大车旁边，自从离开蓬街大集，他就没让大车离开过自己的视线。那里面也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私活儿。</p>

瑟尔暗自摇头，不会是什么绿营的家什儿吧，索恩可是个双河后人。</p>

他甩了甩手里的幡子，朝后面招呼，“就要到河床了，打起精神来！”</p>

这时，风吹过，在他的眼缝里掠过几点青光。那不是正常的光，这条路上没那种惨绿的、尖锐的光——除非……</p>

他朝那个背影大叫一声，“小心！燎人！”</p>

话音未落，黥面人从前方树林的两侧现身，试探着靠近。</p>

索恩的铃铛摇响，驮队停了下来，贩子们慌乱地约束坐骑，乱糟糟的叫喊此起彼伏。</p>

青光唬人，是套臂弩上的毒箭箭头，它能要了行者的命，当然也能要了贩子们的命。</p>

索恩大声地冲他那侧的树林喊着谷地的土语，影影绰绰的黥面人不为所动，继续逼近。</p>

几头驴子驮着行李窜进树林。</p>

索恩招呼贩子们聚拢，大家靠着大车蹲了下来。瑟尔也蹲在了那儿，但他探头探脑地看着前面。驮队的人走南闯北，靠的不是武艺。这支驮队里没有人能正儿八经参与战斗。</p>

除了神秘人，那个仿佛大梦初醒的人！</p>

蜷在帐篷之外睡觉的时候他像个布满苔藓的石头，跟在驮队里行走就像个驴子的肩膀。此时，他舒展开身躯，拔出一把剑。</p>

瑟尔没见过那把掩藏的剑，他几乎要站起来，被身后的索恩一把拽住。</p>

终于见到真人露相了，他是个剑手，那他至少是个佣兵，或者游侠！</p>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神秘人背着它，或者绑在了身体的一侧。</p>

哦，那副厚斗篷支起来比帐篷还坚实，穿身上比隐身衣还能藏东西，舒展开的时候比金雕的翅膀更有气势。</p>

那把剑带着寒光。</p>

燎人围了过来，那把剑朝着正前方迎了上去。没有对话，没有交易，他们彼此认得自己的对头。</p>

哒哒的机弩声，弩箭飕飕地在头顶穿过，惊得商贩和驴子们再次乱成一团。</p>

瑟尔的眼睛却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剑光，鲜血，破碎的盾牌，怒喝和哀嚎……</p>

战斗的过程很短，而且，几乎一边倒。</p>

神秘人扫荡了冲过来的燎人，木杵和藤牌对他来说不堪一击。</p>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算克制，在倒下去的燎人之间像阵夹着闪电的黑色飓风来来去去。接着，他哼了几声，一支弩箭插在他的腿上，一支插在肩上，他腾不出手来对付箭伤，而他仿佛乐于接受那种伤痛的刺激。</p>

他开始狂性大发。</p>

吼叫声越来越大，瑟尔的耳朵里只有他的吼叫，其他人的叫声和驴子的嘶鸣都被震散。不仅是驴子被吓坏了，还有瑟尔的伙伴，他们钻进了车底。</p>

那几双发抖的腿在车轮辐条的间隙里紧紧挨着。如果能逃的话，他们会比驴子逃得更快。</p>

瑟尔也该钻进去，可他不甘心。索恩叫他的名字，让他趴下。他却扶着车轮半起身。</p>

叮地一声，一支箭钉在了车厢板上，正在鼻子前方。</p>

燎人呼啸着他们的语言，兽散逃窜，和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p>

瑟尔一直在看着，他没漏掉神秘人的任何一个动作，包括最后这一下。神秘人拔下腿上的弩箭，一甩手。</p>

就像心口被揍了一拳。瑟尔惊诧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弩箭钉在了那儿。他没感到痛，呆呆地看着鲜血浸透出来，缓缓地坐了下去。</p>

声音静下来。</p>

神秘人从旁边经过，牵着那头会认路的驴子。</p>

瑟尔像个傻瓜，胸口插着箭，脑子里空白，嘴里却在问：“他们，为什么攻击我们？”</p>

神秘人看着他，“好像我杀了他们一个人。我不惜再杀几个，如果他们胆敢纠缠不休！”</p>

那双湛蓝的眼睛本应和天空、大湖一个颜色，瑟尔想从中看到善意的歉疚，可神秘人就看了那一眼就牵着驴子离开了。</p>

那一刻，那双眼睛里只有冷漠，如死水深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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