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疫病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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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洛清歌疑心过重，她竟然在一个八岁孩童身上察觉到了鬼魅的气息。修真一派既然要斩妖除魔，自然要先识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但事实上，这世间没有至纯至净之物，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沾染一些妖气，或者鬼魅之气。</p>

洛清歌摇了摇头，或许是这锦阳城的鬼魅作祟。她又查探了客栈的店小二身上，也发现了些许妖气。这件事既让她的心情放松了些，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重：为何一个繁华的商城，会有这么多邪祟之气？</p>

萧祁年把那个男孩安置在自己房中。那个男孩说，自己名叫阿欢，是被那个商人掳到了锦阳城的，但是那商人狡猾又歹毒，逼着他不停地表演供大家取乐，表演结束便把他放进一个锁牲口一样的小笼子里关起来，他根本没有去报官的机会。</p>

而且，就算是去报官，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的话。阿欢这几个日似乎是受尽了折磨，身上有好几处鞭痕，瘦得只剩皮包骨头。</p>

……</p>

洛清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饭桌上的糖醋里脊，扒拉了两口米饭便放下筷子，只是机械性地嚼着嘴里的食物。</p>

萧祁年吃饱了之后，把碗筷放下，问道：“清歌，你怎么了？”</p>

“师父，我在想，这个城里有没有鬼魅。”洛清歌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抬起头来。</p>

阿欢夹菜的筷子忽然颤了一下，一块肉掉在桌子上。他赶紧用手抓起来，朝嘴里塞进去。</p>

洛清歌连忙拿起手绢，擦干净他的手，说：“掉在桌子上便不用捡起来吃了，饭不够吗？”</p>

阿欢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轻微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够了。”</p>

洛清歌把自己的碗拿过来，把没动过的米饭尽数拨进了阿欢的碗里：“姐姐的都给你。”</p>

不知为何，看到阿欢，洛清歌就会想起楚莫辞，不知道楚莫辞小时候，是不是也受了这么多苦。一想到楚莫辞的身世，洛清歌便把自己对楚莫辞的补偿，全部都加注到了阿欢身上。</p>

洛清歌又给阿欢夹了一块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p>

林青云在一边小声嘟囔道：“幸亏那个醋缸没来，否则现在早就翻了。”</p>

“什么？”明显心不在焉的洛清歌愣愣地抬起头，眼睛里是还没有聚焦的目光。</p>

林青云：“……没事。”</p>

……</p>

正好赶上上元节，锦阳城的夜晚热闹非常，一路都是孩童的笑声和满街的花灯。萧祁年和林青云对满街各色的花灯并不感兴趣，而原本感兴趣的洛清歌，此刻忧心忡忡地随手拉下一条灯谜。</p>

说是灯谜，其实也算不上，倒像是诗句填空。她手心躺着四个字——</p>

今夕何夕。</p>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洛清歌下意识地抬头，眼前的人潮翻涌，而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并没有出现。</p>

洛清歌自嘲地笑了笑，当惯了楚莫辞的做饭丫鬟，这才刚闲了几天，倒把自己闲出病来了。</p>

集市的尽头有一片墙，墙上用红绳系满了木牌，随风飘荡。木牌上写着人们的美好愿望，或百年好合，或身体康健。洛清歌挥手朝萧祁年和林青云喊道：“这里。”</p>

萧祁年和林青云信手走来，笑道：“何事？”</p>

洛清歌掏出银子买了三个牌子，分别塞了两个到他俩手中：“我们也写吧，心诚则灵。”</p>

萧祁年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这些东西，却还是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云歌辞夕。</p>

洛清歌看了半天，才堪堪反应过来。</p>

萧祁年笑道：“你们四个，就是师父最大的心事。”</p>

洛清歌扭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却已经红了眼眶。</p>

林青云写的是：此行平安。</p>

洛清歌想了想，落笔写下：万事顺遂。</p>

这一趟除了三个木牌之外，师徒三人没有任何的收获。逛灯会的人群中并没有剧烈感冒或者咳嗽的人，整个城市仍然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景。</p>

这天夜里，三人并没有回客栈，黑黢黢的客栈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被窝里爬出来，直勾勾地看着屋门口。窗户开了条风，灌进来丝丝凉风。那小孩脸色灰白似鬼，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张，原本应该睡着萧祁年的床铺。</p>

幽暗的月光洒在三人的身上，萧祁年正带着林青云和洛清歌向锦阳城城主的家中走去。有一些东西，白天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却能在阴气更盛的夜晚显现出来。</p>

这锦阳城的城主名叫梁炳，虽不知道他与仙泽山派有什么渊源，但却能直接修书给仙门第一派的掌门，可见也是深藏不露。</p>

梁炳早就在自己的府邸门口等候多时。这是一位精瘦的男子，两只小眼睛里满是商人的精明，面上却又堆着讨好的笑容，看得洛清歌一身鸡皮疙瘩。</p>

他们穿过了一片荒林，到达了一片空地。眼前的景象实在触目惊心，怪不得锦阳城中毫无疫病的痕迹，原来……全都被梁炳转移到了这里。一个个帐篷此刻却好似一个个小小的坟堆，帐篷里的人都在不停地咳嗽，直至咳出黑色的毒血，然后昏厥过去。</p>

萧祁年往里走的步伐忽然停住，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还是满脸的横肉，却早已没了白天叫嚣的气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商人，正咳出一口黑血。</p>

那商人一看到白衣飘飘的萧祁年，立刻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喊道：“仙人，今天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求您救我一命吧，我不要银子了。”</p>

萧祁年沉重地叹了口气，慢慢推开商人，接着向前走去。</p>

洛清歌仔细打量着染上疫病的人，询问梁炳：“这些人都是城中的普通人？”</p>

梁炳回答道：“大部分是本地的商贾，也有几个来做买卖的外地商人。”</p>

锦阳城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商贾，想来这个也算不得什么共同点的线索指引。</p>

出了疫病的隔离区，梁炳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在梁府歇上一晚。想到城中早已宵禁，他们师徒三人便进了梁府。这座宅子青瓦白墙，院中林木葱郁，花团锦簇，虽不显山露水，却透着一派贵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