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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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今天中午可要好好尝尝婶子的手艺啊！”苏可爸一阵哈哈大笑后，便迫不及待的尝鲜了。</p>

“你这婶子呀，我别的不敢夸，这烧饭做菜的，这一辈子没亏着我这张嘴！”麦乐爷爷笑道。</p>

三个大男人一边吃一边说，气氛相当融洽。</p>

麦乐在厨房等着奶奶一起上桌，做饭真够辛苦的，忙活了一个上午，自己还没吃着一口菜。等到麦乐和奶奶终于坐上桌子，盘子里却是所剩无几。</p>

对于这景象，奶奶和麦乐都见怪不怪。由于麦乐爷爷那男尊女卑的老思想，麦乐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上过餐桌……可见，老家的这些男人在吃饭上表现的相当自私，比动物好那么一点点就是他们不咬人。</p>

不过，麦乐的二婶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人，二叔平日里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不说，公婆对她更是敢怒不敢言。对于二婶的手腕，麦乐打算学习借鉴。</p>

这边，麦乐和奶奶刚坐下，那边，苏可爸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后又突然发话。</p>

“叔婶，今天当着你们的面儿，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不是我要挑自己儿媳妇的刺儿，你说这孩子平时使小性子也就算了，这次在新疆那偏僻的地方，一言不合就耍脾气走人！还好没出啥事，要是出个什么岔子，这不是让你们戳我的脊梁骨啊……”</p>

“爸，你还扯这事……”一旁的苏可无奈的扯了扯父亲的袖口。</p>

“乐乐，别说你是出了门儿的人了，当爷的还是有资格说你两句，咱家出去的孩子总得懂个老幼尊卑吧。不要让人说你无父无母，缺少教养！”麦乐爷爷老脸憋的通红，话也说得有些难听。</p>

“我看你这老头，酒喝糊涂了吧，乐乐这还双身子呢，你说这话也不管孩子受不受得住！”麦乐奶奶咕哝。</p>

“我吃饱了，这几天坐车实在太累！扛不住，想睡一会儿……”麦乐刚坐下吃了两口酸辣白菜，这一直是她的最爱。前一口味道明明是那么熟悉和美味，后一口却辛辣刺鼻的差点呛出她的眼泪……</p>

这究竟是遇上什么奇葩了？他怎么不说说自己如何腆着老脸向儿媳妇借钱的事！麦乐什么都不想说，也懒得说，毕竟爷奶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何必操心一辈又一辈的事。</p>

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熬不住了，只想着好好睡一觉。于是就转身回了奶奶的卧室，关了门躺下了。</p>

“你看看，我可没有胡说吧，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你看着，你看看！”苏可爸伸出食指朝着麦乐的方向指了指，一脸的头疼样。</p>

“要我说，儿媳妇有错，公婆也有不对的地方吧！我家乐乐这是为你老苏家传宗接代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孩子脸皮薄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好意思明说。你家美翠是做婆婆的人了，也得耐心点！特别是吃饭上，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才干净健康啊！孕妇吃的东西，可马虎不得！还有，这怀了孕的人情绪不稳，使点小性子多正常！咱都是过来人了，你这做公公的，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麦乐奶奶说起话来也是半点不饶人。</p>

苏平突然呛得满脸通红，跟眼前盘子里的猪蹄一个色。</p>

“婶子说的是啊。”</p>

麦乐这一觉醒来已是晚霞满天。将近三个小时的补眠，让她此刻彻底满血复活，心情也跟着格外舒畅。</p>

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走到门口处打开虚掩着的朱红色的防盗铁门，便看到院外的苏可和两个小侄儿正蹲在地上玩纸牌，三个人时不时地咯咯大笑。</p>

麦乐走上前去一看，居然是‘接竹竿’，不由得失笑。</p>

“人都去哪儿了？还有咱爸，是提前回去了吗？”麦乐问道。</p>

“咱爷到路边散步去了，奶奶说是要去一趟菜园子，给咱们摘点儿新鲜菜。至于咱爸，吃过饭没多久就先回去了。”苏可应道。</p>

“哦”麦乐顺势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想了想又说:“苏可，咱爸不会回去又借题发挥吧！”</p>

“应该不会吧，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苏可头也没回地应了声，又逗两个孩子开心去了。</p>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麦乐奶奶就回来了，筐子里装着的是几大把翠绿色的豆角和一大半青红不一的辣椒。</p>

“乐乐，你这刚回来，我也不留你住了。等过段时间，回来好好玩两天。”</p>

“好，过两天我就回来。”</p>

于是在麦乐奶奶和两个小侄儿依依不舍的目送中，麦乐和苏可发动了油门。</p>

晚风轻拂，霞光醉人。在这浪漫而又让人身心放松的瞬间，麦乐不由地想发自肺腑的感慨两句。</p>

“我突然在想，等我们两个老了，每天牵着手在早晨和傍晚散步。看看日出，赏赏晚霞，平平淡淡，岁月静好。”麦乐不由地一脸向往。</p>

“你这个要求有点高呀！”苏可不认同地摇了摇头。</p>

“为什么？”</p>

“天气预报还得分个晴阴雨雪呢！”</p>

“我说你这人可真是煞风景，专挑刺儿来着。”麦乐气急败坏的朝苏可背上‘啪啪’呼上几巴掌。</p>

“你还别说，这晚霞还真是美的惊心动魄，让人心生敬畏！”苏可道。</p>

两人极有默契地在村子交界处的一座小石拱桥上将摩托车停了下来。拿出手机一阵‘咔咔咔’地拍出这天地间绝美的画面。最后，他们还颇有浪漫地并肩半坐在摩托车上将头依偎在一起，来了一张自拍特写。</p>

待到两人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隔着玻璃门，只见客厅里的天花板上亮着几盏橘黄色的小灯，而中间那盏平时总开着的炽白色大灯却没派上用场。气氛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儿古怪。</p>

当他们推开客厅门口处那印着朵朵梅花的半透明推拉玻璃门时，一股子浓重的烟酒味铺面而来。只见苏可爸蹲坐在客厅的茶几边抽着烟，吸烟的空隙嘴里还不忘咂着小酒。他对面坐着的苏可妈则是垂头不语，看不出什么表情。桌子上整齐摆放着四盘菜，除了一盘花生米被吃了大半，其他的三盘完好如初。</p>

这是什么情况？看到这里，麦乐觉得还是先回房间躲一躲为妙，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她刚抬起左脚，就被苏可爸喊住了。</p>

“你们两个过来坐下，咱们得开个家庭会议。”</p>

苏可爸再次拿起了茶几上的小酒杯砸了一口，同时眯起了他那双漆黑而又阴郁的眼睛。</p>

苏可和麦乐无奈地对望了一眼，便靠着茶几边儿坐了下来。唉，这又是闹哪儿出呢？</p>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我得把它加上一句——进了一家门，就得做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得讲个规矩……”苏平停顿了一下，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嘎嘣地吃了起来。</p>

苏可和麦乐都低头不语，好吧，又开始作妖了。</p>

“咱们家的情况，苏可是知道的，你妈身体不好，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擎着她、捧着她!舍不得她累着，更不会让她气着！乐乐，我知道现在的年轻媳妇都是心气高着呢，我也不要求你如何孝敬公婆，但至少你得给予长辈最基本的尊重。”</p>

麦乐瞬间无语。苏可爸的这些话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斟酌和酝酿。究竟是今天，昨天？还是在更早以前。他的这些话是一开始就打算说给他心目中的儿媳妇听，还是因为遇到她这样不温顺、不谦卑的儿媳妇而导致他的寄望落了空！从而愤愤不平。</p>

“乐乐，别听你爸在那里瞎喳呼！只是我这身体不好，医生也说了，只要不受气、不受累，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苏可妈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丈夫的话茬儿，只见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已经红肿得像两只大核桃。</p>

“乐乐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诸般挑剔，尤其你现在还怀着孕。我也是第一次做婆婆，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对我直说，我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呢……”话还没说完，苏可妈已经泣不成声，旁边的苏可只好赶紧跑去安抚他。</p>

先是苏可爸那一副气势汹汹的言辞教训，再是苏可妈的一副委屈到不能自已的可怜模样。麦乐整个人都懵了，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关键是，天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p>

“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想，你妈在别人眼中是根草，但在我心中那就是个宝！谁要想欺负她，也得看我答不答应！”苏可爸一怒之摔下手中的空酒杯，紧接着风风火火出了门。</p>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猝不及防，如此的戏剧化！麦乐还来不及想出什么有力的反击或者适当的对策，这唱白脸的主角突然甩手走人，只剩下唱红脸的配角捂着胸口，也准备哀怨退场。</p>

她该怎么办？拉着哭泣的婆婆不让走？今天必须坐下来说出个谁是谁非来！到底是谁不尊重人？这莫名其妙的下马威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整天莫名其妙的公公，你凭什么动不动摆长辈架子，发脾气、甩脸子！你有种就回来，咱们正面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在没完没了的折腾，到底是谁不可理喻！</p>

麦乐的心中，一阵子的万马奔腾。可是平日里笨口拙舌的她此刻整个人就像被锯了嘴的葫芦，竟是半句犀利的话，也讲不出！当她抬头求助苏可时，只见自己的老公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那亲爱的妈妈回房间。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妻子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她该跟谁争辩，又该争辩些什么。</p>

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烟雾缭绕的客厅里。不知何时起，桌上的几盘菜开始模糊不清，泪眼朦胧中的她，竟然不知何去何从。</p>

到这个家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这一到吃饭就闹事的日子，正常人都受不了，还别说她一个新婚的孕妇。</p>

这究竟是遇上了怎样一家人？是不是都摸准了她的脾性，都知道她割舍不下肚子里的孩子，都算准了她是个只想好好过日子的安分人。所以就觉得她好欺负吗？</p>

自己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难道要求高了吗？没结婚前在奶奶家，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在二叔和二婶家，她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后来，十四岁后她去投奔母亲，继父不喜欢她，母亲在这方面又表现的相当软弱。她又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永远都在缺乏安全感，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属。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谁可以在她脆弱的时候让她可以依靠，哪怕是一分钟就好。</p>

麦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出神。房间里的装饰还是新婚当天的模样：粉红色的气球，拼成各种各样的温馨图案。背景墙上，那心形的朵朵鲜红色玫瑰，依然热情奔放！亲朋好友的祝福，苏可的誓言，都犹在耳边……可如今也就结婚将近三个月，一切如梦一场。</p>

就这样越想越难过，麦乐忍不住又哭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哭累了，也睡着了。</p>

麦乐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颊，她睡眼惺忪的醒来，发现苏可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p>

“快点吃吧，饿了两顿了，你嫁给我也算是倒了霉了！”苏可一边把面放在床头柜上，一边爬上床蹲在凉席上捉蚊子，整理蚊帐。</p>

“你跑哪儿去了？”麦乐端起泡面桶‘吸溜’一口，酸菜味的，她喜欢。</p>

“去找你那极品公公了，喝多了酒到处跑！还打牌输了几百块。折腾了一两个小时，才把他弄回来，我也是服了他。”苏可瘫倒在床。</p>

“那妈呢？”一想起苏可妈那副泪眼婆婆的样子，麦乐就分不清她是真柔弱还是假无辜。</p>

“她就那个样，时间一长你就会知道了，遇到点儿不顺心的事就哭鼻子，流眼泪。张口闭口就说三岁死了娘，没人疼没人爱！关于这点，我和爸都拿她没办法，不管什么事到最后都能扯到三岁死了娘。唉！”</p>

麦乐沉默，她跟苏可妈恰恰是两个极端。遇到事情总是因为不安而必须强悍，心里明明是个无助的孩子，却必须在脸上表现得像个无敌的金刚。这些年没少因为不懂示弱而吃亏，这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p>

“乐乐，我只能说，一家人吧，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你也许会觉得爸的所作所为让人讨厌和难以理解，但以前的他绝对不是这样。这几年遭遇了一些事再加上文化水平低就晕乎起来。我这样跟你说，并不是替他开脱。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的本性是善良的。”苏可接过麦乐手中的泡面桶，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垃圾桶里，以免里面残剩的汤汁洒出来。</p>

“也许你可以跟我说说，家里的一些事情，这样我至少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我觉得一个人的心胸是否宽广，跟他受教育的程度，没有太大关系。不能因为他遭遇了不幸，就成了自己喜怒无常的借口，如果是这样，他跟咱妈那种顾影自怜又有何分别？”麦乐躺下身来，因为吃了面的缘故，她感觉全身热乎乎的，刚刚的满腹委屈，此刻想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p>

“其实跟你结婚以前，我有很多次想离家出走的冲动，有时候甚至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家。这几年，爸总是无休止的责骂，妈总是动不动就流泪。受累的总是我，哄了这边又哄那边。似乎从小到大永远都在讨好！讨好爸、讨好妈、为了爸讨好妈、为了妈讨好爸，为了这个家讨好他们！很累，真的很累……”苏可也躺下来，只是他翻过了身子，背对着麦乐。</p>

“但是结婚后，我突然又有些安慰，至少有一个人可以陪着我。现在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想一想都会让人由衷的开心……”</p>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看着眼前的苏可，他那微微扬起的头颅上每一根竖起的汗毛和头发，包括微微颤抖的身体都透露出孩子气的可怜。从他的身后紧紧抱着他的麦乐，内心深处突然之间就柔软的一塌糊涂。</p>

她瞬间就忘了在半个小时之前，自己还一个人哭天抢地，心里更是愤愤不平：自己怎么就遇到这样的公婆还有哪哪儿都不给力的老公。</p>

“乐乐，无论以后是富足还是平淡，我们相依为命。”苏可轻轻地转过了身子，拉起麦乐的手，并执意将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p>

‘相依为命’，这个词儿真好！麦乐心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