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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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家中贫寒，兄弟二人务农、母亲做些针线才能勉强支撑，何曾想过读书这等闲事，因道：“不曾读过，只和村里的秀才哥哥学过几个字。”一行大师笑道：“那你可想读书？”狄青不假思索，只摇了摇头。</p>

一行大师瞧他是个有慧根的，有心点化他：“狄青啊，外物之味，久而生厌；读书之味，愈久愈深。”狄青又是摇头，叹道：“我不是不想读书，而是以前家里光景不好，顾不上读书。现在已经九岁了，再来读书么？”</p>

一行大师笑道：“六祖慧能，二十四岁方阅金刚经开悟，后得五祖弘忍认可，夜授其金刚经，传其衣钵，为第六代祖，倡顿悟法门，创南宗禅。你如今九岁，与他相比又如何？”</p>

狄青听罢双目圆睁、喜出望外，忙跳下罗汉床拜倒在地，道：“请师父教导。”</p>

“新来的几名弟子刚开始学论语，论语之言，能以数语抵人千百言。从此书入门，悉心研读，不论是学文还是为人，都大有裨益。”说罢见狄青喜形于色，一行大师暗暗点头，他素来知道狄青本心极好。</p>

狄青在寺里多日，勤谨有礼、乐于助人众僧都看在眼里，偏他又像个小牛犊似的生机勃勃，叫众人见之心悦；此时再见他机敏好学，一行大师心中更添几分喜爱。</p>

…</p>

第二日午后烈日当空，漫山皆是一片明晰。云台寺后院不大，反衬得院中几株菩提树参天般茂盛。阳光透过缝隙洒过来，狄青和玉玲儿坐在树下，身上落满了细碎的光亮。</p>

狄青煞有介事道：“我从今日起便要读书了。早晨和师兄们一起读论语，一会儿便要单独和慧语师兄学千字文，不能和你去摘果子了。往后你要是找我玩，就傍晚来。”</p>

玉玲儿想了想，道：“可是我傍晚要去捡柴火，阿娘说要多捡些柴火备着，说不准哪日这雨又下个不停。”狄青拍手道：“那我陪你一起去捡柴火，边走边摘果子。”</p>

“那可就说定了！”玉玲儿咧嘴，露出一排亮白的贝齿，隐约瞧见缺了一颗磨牙，狄青指了指她缺牙的地方，也咧开了嘴露出缺牙给她看，两人笑做一团。</p>

玉玲儿见他一袭青衣，俨然一副小和尚模样，疑惑道：“你住在这寺庙里，如今又跟他们学本事，大师不教你剃发当小和尚吗？”</p>

狄青摸了摸厚密的长发，嘿嘿笑道：“不会的，师父只是好心收留我、教我读书，我以后长大了，是要下山去找我阿娘和哥哥的。”</p>

…</p>

一连数日晴好，夕阳红彤彤的，给漫山遍野的草木都染上了明丽的黄色。</p>

热闹的山林间隐隐得见两个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好不自在，再离得近些更能听见笑声清越，童趣活泼。</p>

“这有毛桃！”狄青兴奋地叫道，爬上树摘了几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桃儿瞧着和他从前吃的毛桃一样粉粉的、毛毛的，可个头小的很、一两口就能吃完了，他朗声问道，“这桃儿这样小，是不是还没长成啊？”</p>

玉玲儿笑道：“山里的野桃儿就这么大了，等到再熟一点，便要掉下来教野猫野猴捡去吃了。”说罢将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也爬上树去摘了桃子往下扔。</p>

两人顾着好玩，笑着闹着摘了满满当当一大捧，又坐在树下你一个我一个地，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竟全吃完了。</p>

狄青那会贪嘴多吃了几个，夜里便不舒服起来、连着起了三次夜，待到三更返回时才神色清明——只见满庭清辉，月华静静地流淌着，仿佛给菩提树铺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抬眼望向空中，一轮圆月皓悬夜空，像是刚出水的玉轮冰盘似的，纤尘不染。</p>

狄青正看得呆愣，却又隐隐听得后院有人声；他心下疑惑，循着声音轻手轻脚穿过东院圆门，只瞧见院中地面有人影晃动，待到伏下身子摸爬至那人近处，这才缓缓起身从草木间隙中窥视望去。</p>

只见院中那人身材高大，双耳戴着偌大一副环饰，正是那西域僧人慧真。</p>

东院开阔，平日里供众人习练、强身健体，此时慧真于月下行拳，脚下行云流水，几欲飞腾，如捉兔之鹘；出手钢劲有力，重如霹雷。他身披冷冷的月光，好似纯银铸身，宛如金刚手菩萨。</p>

狄青看得入迷，便席地而坐，双手双脚跟随者慧真摆动，心下默记着拳法。</p>

两人各自沉心练习时，蓦然听得脆生生一声“爹爹”。两人皆是大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