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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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仍有些心悸，问道：“写字、拉弓都无妨吗？”大夫拱手道：“左手没伤着骨头，至多疼上一两日便无妨了；右掌心被利器划破了，这几日当心不要沾水，等伤口结痂愈合便无大碍了。”</p>

小汪洋氏早在心底念了几千遍阿弥陀佛，听得这话如蒙大赦；大夫一走，她忙拉了百花告罪：“本是图个热闹，不成闹了这样一出。幸得公主无伤大碍，不然臣妇万死难辞其咎了。”百花方才发了好一通闷气，此时正是心情大好，笑道：“夫人言重了。只是这一闹难免扰了宴会气氛，白白可惜了那几株山茶。”</p>

小汪洋氏一听此话，想她果真是个爱花之人，心中生出几分亲切，忙笑道：“这几盆哪成什么景。入了秋我多移两株，来年开成花团锦簇才好看呢，那时再请了公主来赏花品茶。”</p>

待到傍晚出了将军府来，楚清才低声道：“台阶上下干干净净，哪有什么石子。”百花蹙眉道：“碎掉的镯子呢？”楚清摇了摇头：“心思缜密、动作干净利落，是个有心人；我方才只去看那几个神色慌张的，竟全然想错了。”</p>

将军府外早有车辇等着，人多口杂，两人也就不再议论此事。今儿上元，楚清还得回府防着家中庶母庶妹闹出事来，便约了明日去府上探望她；两人就此拜别，各自回府了。</p>

车辇悠悠地向前去，百花轻轻抚着自己发红的左腕微微出神。车厢里铺了柔软的锦垫，她身上又是沉重疲惫又是隐隐发疼，加之马车轻轻晃着，竟让她晃得睡着了。</p>

车辇放缓了速度、绕过上元节的闹市，稳稳地停在安亲王府门前。</p>

珊瑚才扶了百花下来，便有少女款款而来，福礼笑道：“百花公主，我家娘子有请。”那少女眉眼细长、双唇微丰、鼻翼一点美人痣；珊瑚瞧她眼生，又看一旁停着的马车无甚装饰、更无徽记，扶着百花的手微微紧了些。</p>

百花轻轻拍她、稍作安抚，抬脚向那素简的马车走去。走到马车跟前，那少女上前掀了帘子，珊瑚虽是犹犹豫豫，仍扶了百花上去。</p>

车厢内坐着一人，也是一样的细眉长目、丰润红唇，不是贺三娘又是何人。百花心领神会，垂眸笑道：“多谢贺兰姐姐相救。”贺三娘长眉一挑，也笑：“不过两面之缘，公主竟也去查我的底细，未免太谨慎了些。”</p>

百花坦然道：“看姐姐非池中之物，试姐姐一试罢了。”</p>

除夕宫宴之后，陛下对天香楼的贺娘子颇为好奇，暗中差了爹爹寻幅画像一瞧。那副画像在只在长平阁放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被送进宫了，百花趁机瞥了一眼，记得画上的女子长眉入鬓、媚眼如丝，红润的双唇娇艳欲滴。</p>

坊间传言，五十年前贺兰氏觊觎皇位、意图不轨，事败后全族被夺了姓氏，男丁判了绞刑，女眷则尽数投入教坊司——贺娘子便是贺兰氏的遗孤。</p>

贺三娘微微挑眉，柔柔笑道：“那今日之事，想必公主已有论断了。”百花却不答她，只道：“我向来不愿做捕风捉影的事。”贺三娘探不出她的口风，只得先投诚示好，从身后摸出一方匣子来，双手递给百花。</p>

百花接过打开，却见是七八颗豆大的濂珠，又听得贺三娘道：“这珠子是舶来品，含山那串大如鱼目；叶朗赭这串虽小，却也是个稀罕的。”百花心里觉得好笑，叹道：“她倒舍得。”</p>

贺三娘伸手拾起一颗珠子，用丝帕拭去泥土，悠悠道：“若只让你摔一跤，确实不值得；但，若能让你摔折了双手，便值了。”百花不由得抿了抿唇，又见贺三娘将那珠子扔进匣子，勾起嘴角道：“若是，再能砸了你那只龙吐水的镯子，这一串珠子实在不足为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