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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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李元昊升兴州为兴庆府，于此正式设立文武班，大夏的政权官阶从此与宋朝平齐；四月，吐蕃境内兵马调动频繁，李元昊亲领驻军五万大军、沿路点骑，前往河湟御敌。</p>

出征那日，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兴庆府的主道围得水泄不通，东江酒楼高层的厢房早已被人包下，余下各处得见长街的阁楼也挤满了人，端的是摩肩接踵、项背相望，只为亲送大军。</p>

百花早早地等在城楼上，摸着左腕的镯子低声祷告，远处隐隐有号角声响起，围观的群众渐渐静默下来，兴庆府登时笼上了肃穆悲壮的气氛。</p>

五千精骑从宫门鱼贯而出，沉重的铠甲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当头的大宛马挺拔健壮，李元昊身披重甲、配宝剑，端坐马上、不怒自威。沿途的百姓见了，无不跪地高呼万岁。</p>

山呼排空而来，涌动的人潮成片伏地，黑色的甲胄森森然，落在百花眼里，无不教她心潮澎湃；神思起伏间李元昊已过了城门，同城外大军集结成乌泱泱的一片，竟要将太阳的光芒也盖住了。</p>

再一声号角，大军便向西进发了。马蹄并铁靴落地恍如雷鸣，这城楼也跟着颤抖起来。</p>

大军渐行渐远，百花仍站在城楼上，充耳只余下烈烈风声。</p>

“叶朗赭已被罚了禁足半年，含山的性子也改了许多。”百花闻声转头，见是怀亲王妃、忙福礼问安。</p>

怀亲王妃见她面容肃穆、双眼中盈满了渴望，好奇道：“你想去的地方，也是战场吗？”百花微微颔首，又回头远望南去的大军，在草原荒漠间，只剩下一个黑点。</p>

“内睦以文，外威以武，故得大化兴行。”怀亲王妃着实想不明白，“留在国学司也可大展才学，何苦要去刀尖上捡命？”</p>

百花不知从何说起，似乎是为了在这民族危亡之际想要奋力一搏，又似乎是要从昭君的前车之鉴里逃脱，又或许，只是想亲眼目睹国主的天纵英才和党项子民的热血意志。百花想不明白，只得低头笑着：“不过是想和爹爹在一处罢了。”</p>

...</p>

明道二年夏，吐蕃论逋温逋奇发动政变，将赞普唃厮啰囚禁在邈川地牢里；李元昊得此线报，即刻出兵发兵出战吐蕃。</p>

温逋奇并唃厮啰两部才经政变，各部族群龙无首、连连溃退，夏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抵犛牛城下；危亡之际温逋奇被迫亲征迎战，党项军队猛攻四十余天而不破。</p>

前线鏖战之时，邈川看守的士兵却反了水、私自打开地牢，放走了唃厮啰；唃厮啰当机立断，联合各世家大族诛杀了反贼温逋奇，更下令迁都青唐，将犛牛城拱手相让。</p>

李元昊亲率军队两天攻下这肘腋之地，正当形势大好之际却不乘势进军，反倒下令班师回朝。</p>

是年九月，西京禁军凯旋而归，所到城池百姓出城迎送；兴庆府外设下庆功仪式，野利任荣率数十名重臣在西南城门外迎接。</p>

宫墙之内，含元殿前有文武百官静立等候，紫宸殿内则挂起了缂丝的白色礼袍，其上绣了九条金龙栩栩如生、气势雄浑；各宫里内人內侍进进出出地检查各项典仪，仪制皆与大宋皇帝统一。</p>

正午时分，宫墙外有震天高呼，百花大袖下双手捏得发白，面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她转头向左望去，只见卫慕沁着一袭莲青仪服，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端庄大气来。</p>

百花复而想起除夕宫宴那天国主说起的恩典，不由得抿嘴笑了——沁姨如今瞧着，倒真有安亲王妃的气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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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门前闪出阵阵寒光，门外马蹄声隆隆作响。前锋精骑自正门入宫，一过城楼则分往两列；队列中央，有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正是李元昊并李元昇一行人按辔徐行。</p>

百花站在这千军万马之前看着三人一步步走来，只觉得心神震撼、心潮澎湃，随着文武百官一同跪下，山呼万岁。</p>

初秋的艳阳当空高照，李元昊立在大殿前、立在明辉里、立在文武百官之上朗声道：“河湟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凡参战将士，赏！”随即有礼官手持圣旨，上前宣读，声音浑厚洪亮，响彻宫闱。</p>

百花侧耳听着圣旨，一边偷偷往百官行列里张望；卫慕沁似乎有所察觉，微微转头过来冲她眨眼娇笑，莲青的衣裳衬得她肌肤雪白、明媚得如同夜放的昙花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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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后李元昊仍留了诸位主将在宫里，百花在丹凤门外迟迟等不到李元昇出来，看着愈发西落的斜阳，渐渐沉不住气了。琥珀见她不住地撩起帘子往外看，宽慰道：“多半是宫里摆了庆功宴，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公主不如回府去等。”</p>

百花急道：“我都和沁姨说好了、晚上要在湖心亭摆洗尘宴的。”琥珀道：“方才也没见卫慕大人出来，说不定是好事呢。公主不是一直盼着陛下回来说这事吗？”</p>

此番大军班师回朝，满城贵眷之间说得最多的，就是除夕宫宴那天李元昊说的恩典。</p>

定国公府的夫人似乎认定了卫慕沁要入主安亲王府，便趁着中秋备了一份过分厚重贺礼过去；这消息不知被谁听了、一夜之间传得兴庆府风风雨雨，来往西平府送礼的车辇信使络绎不绝，几乎赶上年关的盛景了。</p>

百花心下稍宽，欣然叹道：“若能了了这桩心事，就是要我独自吃上一个月素斋，我也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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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悠悠地晃到安亲王府门口时，夕阳只剩下淡淡的一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