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掌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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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生在五月初五，正是邪佞当道、五毒俱出的日子。</p>

秦人以端午生子为不详，据《风俗通义》，“五月初五生子，男害父，女害母”。</p>

至战国，靖郭君田婴有贱妾五月初五生子，违令扶养至成人，名之田文；靖郭君始知、大怒而欲杀之，因“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父母”，田文抗之曰“受命于天则忧而无益、受命于户则高其户”而免于难。</p>

久之，天下文人皆以田文明智忠信、宽厚爱人、尊贤重士，趋往归附，秦昭王、齐闵王先后拜之为相；田文合纵攻秦、振达贫穷，令天下“闻齐之有田文，不闻有齐王”，史称薛公，又号孟尝君。</p>

此后，又有晋征虏将军破百年之寇、复千里之土，令流言如云烟散。</p>

数百年后，李元昊生，民间传言为金刚转世、以镇邪毒。虽是如此，一入五月，兴州城里家家户户仍是争相挂起了艾叶菖蒲，雄黄酒更是早早售罄。</p>

因着宫里有宴席，含山辰时便早起大妆，挑了件鹅黄底子团绣烟霞粉芍药的宫装，衬得人说不尽的甜美俏皮；她如今已定了亲，正要趁着出阁前的日子好好任性几日。</p>

瞧着镜中人也如含苞的芍药似的，含山颇有些惆怅：“往后也不能穿这样娇嫩的颜色了。”青柳正在替她系着宫绦，闻声笑道：“公主生得这样娇俏，任它什么颜色也穿得。”</p>

含山闻言颇为自得，又瞥见粉杏挑的钗子，冲她道：“这支步摇已戴过几次了，寻个机会给了人罢。”</p>

说话间怀亲王妃进来瞧她，正听得这最后一句，笑道：“定亲时野利娘娘送了一支攒珠石榴籽的步摇，粉白相间、亮眼得很，要论起珍稀新巧也是顶好的。”粉杏闻声便去里间寻了这一件出来，含山瞧着步摇鎏金、明珠生辉，果真是个好的。</p>

怀亲王妃替她簪上、怅然道：“崔府是书香门第，崔老太爷又是治学大儒，往后你的衣裳首饰都得重新置办，千万莫要露出轻浮的模样，免得落人口舌。”</p>

含山满了十四便和国子祭酒崔家定了亲。</p>

崔子怀是闻名兴庆府的翩翩佳公子，含山在国学院学习新字时也得他多方照拂，心里早已中意了。</p>

虽则国子祭酒只是从四品的职官，怀亲王却亦十分中意——一则，以怀亲王府如今的势头，若与高官重臣结亲，难免受人揣测；二则，崔府书香门第声名在外，崔老太爷要提携崔子怀也名正言顺；三则，如今陛下重视国文，若能在国学司有一番作为，要挣个功名荫封倒也不难。</p>

含山二月里满了十六，崔家半月后便派了人上门纳征请期，定的吉日在五月底，眼瞧着也不远了。</p>

含山瞧见母亲的眼神有些暗淡，心中也生出些感慨和不舍，两人拉着又说了些体己话，这才出了门上了车辇往宫里去。</p>

老国主病亡，李元昊即位后便按礼守父孝，免了一切庆典；尔后又是南征北伐、戎马倥偬，尔后又再入母孝......一来一去竟等到五年后才得贺这一回诞节。</p>

筵席设在麟德殿，皇亲贵胄尽是携眷出席。</p>

含山到时，殿内已摆满了三尺宽的黑檀木小几，许多人已落了座，正襟危坐、侧着脸与旁人交谈；在座众人瞧得怀亲王一行到了，忙起来行礼，目送三人落了座才坐又闲话起来。</p>

含山刚理好衣角坐定，听得殿内忽得静了，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少女着绯色的短衣裙裤，衣裙皆用银白锦缎镶了边；腰上束着明光细网甲，长发用红绸高高束起，带了纯银的春胜，此外再无赘饰。</p>

片刻之后四周有些窃窃私语，新任枢密都承旨没移夫人是年后才入的京，各贵亲府上也不及一一走动，便低声问赏夫人这女子是哪家府上的。</p>

赏夫人又凝神瞧了那女子片刻。</p>

是百花公主吧？虽穿着行装，却与几年前冬狩时大不一样了。</p>

眼前的少女身材高挑，四肢纤细，面容也脱去了稚气；两弯黛眉色若远山，细长舒扬，清丽舒朗；一双眼眸形似桃花，蓬勃鲜艳、神采飞扬——正是芳泽无加，铅华不御。</p>

成亲王妃虽是一日日地看着百花愈发标致起来，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含山却是冷哼一声，往一旁瞧那龙凤描金盘柱攒盒，又低头饮茶。</p>

...</p>

众人目送着百花入了座，才说了两句话，又瞧得內侍已上了殿、便缄了口，正好闻得殿外传来一声响亮的鸣鞭。</p>

李元昊上殿时，瞧见他的子民乌泱泱跪倒一片，心头畅快舒坦得很。</p>

众人齐声贺了寿，便退回各人的坐席上，內侍早已抬了百官送的贺礼候在外头，听着礼官唱名的声音一一抬入殿内，与李元昊看过，再抬下殿去。</p>

“怀亲王府含山公主，献万寿紫檀屏风一幅。”</p>

含山不动声色地饮茶，嘴角却是随着这一声唱名微微泛起几分得意。</p>

宫人抬着屏风从殿中走过，众人见那紫檀木不过是做的框座，屏面却是用的银白云缎；缎上用金线满满地刺了绣，看似颇有机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