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十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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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看他半个身体都悬在石阶之外，赶紧走了两步扶住他，“你突然这么奇怪地坐在楼梯上做什么？”</p>

她低头看着比尔泽布尔，从他躲避着的视线里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你今天又没穿鞋子对吧？难为你也想得出这样的主意来隐瞒，你是打算就坐在这里不起来了吗？”</p>

比尔泽布尔看了眼她的神色，明显是在考虑着她的提议。</p>

“行了。”秦珂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当做是小惩大诫，“自己站好，跟我上来。”</p>

秦珂松了手朝楼上走，之前她一路赶着回来，马车就快了些，没有轮胎的马车简直要把她的胃都颠出来，而且身上穿着的衣服在离开前还溅了些果酱，她虽然没什么洁癖，但还是被过于浓郁的味道熏得不行，只想着赶快回去换了衣服。</p>

比尔泽布尔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门前，看见她停住脚步回头瞪了眼他，还一脸的无辜与不解，甚至在她要关门时还伸手挡了下，黑眸一眨不眨，传递着无声的询问。</p>

秦珂没再和他解释她关门是要换衣服，毕竟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这位小祖宗满脸的“你在骗我”让她直到现在还是印象深刻，甚至他还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特意走到了她面前，表示换衣服的时候是可以随便看的。</p>

比尔泽布尔在很多事上都会乖乖地听她的话改过来，但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就显示出了性格里的固执，就算是当着她的面勉强地皱着眉头改了，在她不在的时候还是会按原来的做。</p>

就像不穿鞋子这件事。</p>

秦珂从手边的袋子里摸了一颗糖，剥开塞到了他嘴里，“吃完我就出来，”说完又不放心地补了句，“就算我没出来也不许砸门。”</p>

比尔泽布尔在感觉到糖在嘴里化开时就皱了脸，还没说出个字来，眼前的门就干脆地关上了，他把糖顶到嘴边用牙齿咬着，一边就转着头想去把它吐掉，走到楼梯边蹲下身，想把糖吐到地毯下时，低头就看见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脚。</p>

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关紧的门，突然就想通了什么。秦珂因为他没穿鞋就生气了，塞给他一块苦苦的糖还把他关在门外？</p>

男孩点点头，自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扣着手下的地毯暗自纠结，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仰起脖子就把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p>

吃完了就可以进去了，不是吗？</p>

自觉完成了任务的男孩走到门边拧了下门把手，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关上了，他看着门呆了一会，蹲下身蜷缩在门边，举着右手递到嘴边时却发现手里的面包早就不见了。</p>

没有吃的，又没有人。又只剩他自己一个了。</p>

“一个人又能有什么，你是最强大的魔，身上流着的是魔王的血液，你不需要任何人，这些蝼蚁，你一根手指就可以掐死他们……”</p>

之前在柜子里时就不断盘旋在他脑边的话再次出现了，比尔泽布尔抱住膝盖把自己团在一起，压抑着身体中流淌开来的力量。</p>

上次也是这种力量出现，他虽然不在意那三个人死得怎么样，但他真的不喜欢那些腥臭的血弥漫在口腔里的感觉。</p>

旁边几乎所有人的血都是那样的味道，有些淡点，有些浓得不用闻都散在空气里，除了他自己和她的，他一点都不想再喝到别人的血。</p>

“……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却不加珍惜，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p>

那个声音就在他耳朵里重复地说着话，他缩紧了身体，猛然低低地沉声喝了句，“闭嘴！”</p>

“比尔泽布尔？你在说什么？”</p>

秦珂蹲下身看都团成了一团的男孩，掰开他挡着的手和那双黑眸对视，温和了语调，“你觉得很冷吗？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p>

她没有半分要避开那双深黑得有些让人畏惧的眸子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些笑意，沿着男孩绷直的脊背像摸着一只小猫咪一样给他顺着毛，任由新换上的裙摆就铺在地上沾染着尘埃。</p>

“刚才给你吃的那块糖好吃吗？开始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苦？吃多了就越来越甜，你有没有坚持到最后？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有些受不了开始的苦味，但人多又不好意思吐掉，吃着吃着就发现原来到后来就是甜的。”</p>

“现在到了夏天，也就维克城的气温还能和春天一般，我在外面时都有些受不了，偏偏还有一位夫人，围了冬天的狐皮围巾到我面前来炫耀，说这是她丈夫在冬日里亲手帮她猎来的，浑身雪白得都没有一丝杂毛……”</p>

她就着蹲着的姿势，絮絮叨叨地和男孩说着出去时的见闻，手下力道轻柔地抚着他的脊背，感觉着那里从一开始的僵直到慢慢放松，终于在她的脚彻底蹲麻之前松懈了力道。</p>

“不好吃，很苦。”</p>

比尔泽布尔突然就开口说了一句话，失去了刚才慑人的深邃的黑眸安静又乖巧，配合了主人的语句透出了丝丝的控诉，仿佛指责着她明知那块糖一开始会很苦，还是硬塞给他。</p>

秦珂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能确定比尔泽布尔刚才的状态是为什么，但那种眼神一看就不属于正常人，好在现在还是恢复过来了。</p>

她站起身仗着身高优势又摸了摸男孩细软的黑发，“这叫同甘共苦懂吗？一开始的苦涩并不代表着永远，反而之后都会变得甜的。”她说完别有意味的话，看着男孩明显不信的脸色没忍住就在手上加了力道。</p>

“而且我是觉得好吃才给你的，一般人我才不和他分享。”</p>

秦珂说完话就要转身下楼用餐，却感觉到裙角被人扯着，低头就看见了那只抓在她裙摆上的手。</p>

“再给我一块。”</p>

男孩说得很认真，“我会和你一起分享，什么都和你一起。”</p>

——</p>

橙红的夕阳挂在远处的青山边，将庄园里的风景染成一片金黄，残留的日影斜射进古朴的城堡中，遥遥地碎了一地的光芒。</p>

往来的仆人有序地将手里端着的餐盘放到餐桌上，退下时却都忍不住看了眼在餐桌上安静得有些诡异的男孩，疑惑着他为何不如往常一般不顾礼仪地就开始进食。</p>

秦珂端坐在位置上，优雅地握着刀叉分解着面前的食物，对另一边传来的谴责的视线视而不见，叉了一块烤得正好的鱼肉剔了刺放进嘴里，感受着在舌尖弥漫开来的香甜味道。</p>

如此干净又安静的餐桌，真是感觉好久不见了。这样安静的氛围和美味的食物，让秦珂十分享受。</p>

她享用完一整条鱼，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了眼一直盯着她的比尔泽布尔，看他委屈地捂着腮帮子盯着她，从黑眸到长长的眼睫都仿佛在诉说着对她的控诉。</p>

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这表情真是越来越丰富了，这也勉强算是一种进步了吧。</p>

秦珂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下嘴角，示意侯在一边的仆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走，还不怀好意地询问了男孩，“比尔泽布尔，你今晚是不想吃了的，对吧？”</p>

回应她的是一个扭过去的黑乎乎的脑袋。</p>

秦珂都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勉强压住了笑意，抚了下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看向窗外，“天气很好，我想出去散步。”</p>

她挥手制止了想要跟上来的仆人，在心里默数着步子，还没数到三就感觉到了后面男孩从凳子上跳下来的动静，安静得和猫一样的脚步声快走了几步，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p>

秦珂没有动作，任男孩将她的裙摆拧成一团，带着他就朝着之前无比熟悉的方向走去。</p>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联系在一起，原本缩在身后，拐了个角度之后就溜到到身前，在深绿色的草地上盖出了一片阴影。</p>

秦珂盯着那个较小的身影看了下，的确比一开始见面时要长高了不少，而且脸上也终于被喂得有些长肉了，但因为前期的营养一直不足，比尔泽布尔的身体和同龄的男孩子比起来还是有些瘦弱，甚至都够不到她的肩膀。</p>

怎么总觉得自己在养儿子呢？还是个有点自闭倾向的小男孩。秦珂在心里默默吐槽，感觉自己从攻略男主，让他爱上自己变成了养娃，不过看着比尔泽布尔一天天好起来，她也很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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