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春乍起，到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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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春寒淹雨雪，几番风信到梨花。’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些。”</p>

御花园的碧螺亭里，魏美人站在汉白玉石阶上，望着不远处一树碎玉般摇曳生姿的梨花苞，闲闲地道。</p>

“这个时候下雪确是不多见，不过时气到了，冷上那么几天。这不，眼瞧着花也开了，树也绿了，园子里可看可玩的地方也多了。”</p>

小镜湖前，空旷平整的细墁铺地上，曦华带了琰庆、婷宜在放风筝，不时传来阵阵欢快的娇言稚语，董修媛不错眼地看着，听了魏美人的话，随口应道。</p>

她一脸掩不住的疼爱，一旁的薛才人只觉十分碍眼，不由心头泛酸，懒洋洋道：“这几日时气反复，我只觉得身上困倦，也懒怠吃东西。”</p>

薛才人一边说着，一边瞥过董修媛身上一袭烟霞色春鹊衔翠的春衫，几支娇艳的缠枝花绕过微微紧涨的前襟，她心中更添几分不平之意，刺道：“到底是姐姐，日子过得舒心，自然胃口也好。”</p>

董修媛恍然回神，年前薛宝林落胎，一连数月闷在长春宫里不肯见人。今日还是自己拉了她出来散心看景，却把一腔心思都放在琰庆身上，薛才人看在眼里，自然是要难过的。</p>

她心里油然而生几分歉意，忙把一碟蜜枣如意糕挪在薛宝林近前，语气亲昵地打趣道：“再没胃口也要多用些，若是再瘦了，只怕皇上又要心疼坏了。”</p>

薛才人正心下后悔。她自从失了孩子，对后宫里的人情冷暖体会更深，这宫里多的是口甜心苦之辈，对她能有几分真心的，也不过董修媛几人。自己方才一时难过，出言讥讽，竟全然忘了往日的情义。</p>

听了董修媛的话，她面上一红，这两三个月，皇上待她确比往日更添几分怜惜。她啐了一口，低头羞道：“还是做姐姐的，这般不正经……”</p>

说着，二人相视而笑，一点小龃龉化为无形。</p>

董修媛历来是个周到和气的性子，她与薛才人说话，也不忘关照魏美人：“妹妹今日出门也不穿件斗篷，还站在那里吹了半天的风，往日见你是个谨慎的，怎的竟这般不上心？”</p>

魏美人回首，轻浅一笑：“多谢姐姐费心！我吹着这风，倒觉得清爽，心里更痛快些呢！”</p>

薛才人蹙着一双俏眉，嫌弃地看着魏美人身上简单的莲青色绣卷草纹的衣裳。</p>

“姐姐总爱穿得这般寡淡，实在可惜了你这副好相貌。我新得了几匹时新缎子，送与姐姐，裁几件春衫可好？”</p>

魏美人仍是笑意浅淡，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推却之意：“前日，尚工局刚把新制的春衫送来，只我是个懒骨头，想着不过到这园子里走几步，何必再折腾一番？倒要谢谢妹妹的好意了。”</p>

薛才人撇撇嘴，无奈地冲董修媛丢了个眼色，却见魏美人已回过头去，朝不远处的梨树下唤道：“苏小姐，进亭子来喝杯热茶、用些点心吧！公主有嬷嬷们照看，必然是妥当的。”</p>

一树雪白花苞下，苏媺以手遮额，看着曦华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拽着股银丝般的风筝线，在柔润的湖风里欢快地跑，像是一只翩跹翻飞的小蝶。</p>

那原是琰庆的风筝，被姐姐抢了，他也不恼，乐呵呵在后面追着，只有婷宜气鼓鼓站在一边，不知为了什么又在发小脾气，一旁的奶嬷嬷和几个宫女正陪笑劝解。</p>

几丝日光从指缝间漏下来，暖暖的，令苏媺微眯了眼，竟也有些慵懒了</p>

数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晚雪冻煞了早发的新枝，满园花草在料峭的风里簌簌发抖，叫人好生怜爱。但雪后不过一半日，便陡然向暖，午后的阳光又极好，连略厚些的夹衫也穿不住，行动间便是一身薄汗。</p>

小镜湖里引入了一股附近御山上的温泉水，滋养着满湖的锦鲤和荷花，连带着湖边的花草也比旁处茂盛些。</p>

每年春天，这株棠梨树都比御花园中的梨花林早开十几日。六九一过，它便一日比一日蓬勃地长起来，一簇簇花苞争先恐后地冒出，再有不过两三日，便是满树的烂漫如云、欺霜赛雪了。</p>

听见魏美人唤她，苏媺回首一笑。</p>

方才碧螺亭中一番言来语去，她自然听在耳中，此时细细打量魏美人，见她肌肤白皙，颊上却无一丝红晕，那莲青色衣衫比春梢上的白梨花还要清淡几分，穿过这明亮恍人的日光望去，那原本俏丽却单薄的身影，几乎要消散不见了。</p>

苏媺嘴角抿了抿，旋即笑道：“我倒真有些口渴了，听说万州的山地茶与京中沏法不同，不知我今日可有这个福气，长一长见识？”</p>

魏美人大方一笑：“苏小姐有心了。我娘家确实每年都送新茶进宫，今日也备下了，苏小姐想学这沏茶之法，我教你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