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几回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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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去的时候，是被人当胸一刀贯穿而亡的。有人说她违抗皇令，去的活该，就连甄玉嬛也不过是掉了几滴眼泪，然后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了。</p>

是瑶妃求情、自己拿了大把银钱，使采买处能外出的太监为她收尸，在外寻个地方好好安葬的。</p>

玉隐不想分辨此刻的相遇是梦是幻，她只是为再见流珠而由衷的高兴。</p>

她这一十九年的人生，几乎一半是与流珠同榻而卧的。那时候自己初入甄府，分不清父亲和老爷的区别，心里委屈，整夜整夜地哭，是流朱陪着她。</p>

她规矩学的不好，是流珠私底下教她；她受不了伺候人的活计，是流珠背着人宽慰她；她上夜发困，是流珠悄悄弹一个冰凉的水珠，将她激醒；云夫人给众人立规矩的时候，是流珠笑着递给她一个不起眼的软垫，说是绑在膝盖处跪着就不疼了……</p>

这样好的流朱，这样爱笑的流朱，最终和自己，被规训为一左一右最忠诚的两片绿叶，死死地贴在了甄玉嬛这朵红花身边。</p>

可是那时候自己一心想着庶小姐的身份，对于流珠自甘堕落、与人为奴的做法十分不屑。她虚荣，自私，目光短浅，而流珠却宽厚，善良，任劳任怨。</p>

就连甄家默许甄玉嬛对自己格外的偏宠，流朱也能笑着应对，从不嫉妒。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下人房里，悄悄提醒自己不可张扬。</p>

同一屋檐下，她与流珠之间，不是更像姐妹么？</p>

可惜这个道理，自己明白的太晚，太迟。</p>

以至于，和流珠最后一回说话，也只是自己搬去翠微宫的那一天。</p>

那天细雨蒙蒙地下，流珠瘦小的身影，抱着一个包袱，里面是她为自己做的糕点，和一些从前在宫外时两人都爱极了的小玩意。</p>

那时候玉隐得了身份，成为了玄凌的妃子，自觉前途无量。她心里未必舍不得甄玉嬛，却是真格的舍不得流朱，只是她不好随意向甄玉嬛要人。</p>

况且那时玉隐自己也是心虚，她总以为流珠也是唾弃自己的行为的，或许流珠更愿意待在甄玉嬛身边。</p>

因为她一向，是个痴的。</p>

痴到为他人，丢了自己的小命。</p>

流珠死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未免惊胎，层层阻拦之下，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p>

可是，流珠已得安葬，应当安然从容，为何还是一副仓惶凄清的模样？</p>

玉隐心中疑惑，而流珠虽然狼狈落魄，却还是笑嘻嘻的，她说：“浣碧，听说你这蹄子生下帝姬了，咱们当时说过要给彼此的孩子做姨娘的，你别不是忘了。”</p>

玉隐鼻头一酸，自己还未给这孩子取名，可是流珠已死，女儿又要到哪里去认姨娘呢？</p>

因此忙强逞笑容，不顾流朱满身的污糟，拉着她的手说：“流朱，你去的早，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给她起名吧，也算给你留个后。”</p>

奇怪，流朱虽然去了，可是此刻虽然脏乱些，身上却是温热的，脸色如常，连吐气也是热的，想到她去时不过双九年华，玉隐心里愈发悲酸。</p>

却见流朱笑着晃晃头，赧然道：“我又没读过书，不会起。要说，也只有个宝珠，只是小气了些，配不上公主。"</p>

玉隐像从前那样一拍流朱的肩膀，宽慰道：“我看就很好，如珠如宝。不必跟咱们似的，是个奴才命。”</p>

流朱道：“浣碧，你如今不是已经做了娘娘了么，怎么还不好吗？”</p>

浣碧不欲与流朱说起宫中的乱事，只问：“流朱，我都改名叫玉隐许久了，怎么你还叫我浣碧呢？”</p>

流朱晃了晃脑袋道：“玉隐玉隐，你好好的一个人，干嘛要隐去呢？”</p>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名字，浣碧，正好你娘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碧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