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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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清理仙门余烬的事务便差不多见尾了，正好再过不了几天便是除夕。</p>

恰逢年沐，君寒索性便等过完年再回京述职。</p>

易尘追这一个月都快被君寒放疯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也没事干，就在这硕大的沧海阁里四处闲荡，偶尔会迷路几趟，最后都被穿着黑衣轻甲的冷面武士给送回了他自己的小院。</p>

这日子过得悠闲美满，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见不到他那位貌美如花的义父。</p>

这一个月，君寒都在外四处奔波，好不容易临近了年关，终于也可以给马歇歇蹄子了。</p>

这日，易尘追一如既往的在院子里晃悠，独身一人，好不自在，却也无聊了。</p>

易尘追在小院里踢着雪，走到一株梅树前，便抬眼瞧着树上偶然点缀的几许红艳。</p>

稍有怅然。</p>

君寒悄无声息的拐进了小院，宫璃影跟在他身后，垂头不语。</p>

在屋廊的拐角处，君寒瞥见了易尘追，便止步，继而落下身，寒笑浅浅，漠然替她整了整衣襟，“从今日开始，你便陪在他身边，该做什么，我自会告诉你。”</p>

宫璃影低着头不肯看他，先前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只敢低眉顺耳的听从差遣。</p>

君寒收回手，笑意渐落，终落得一眼冰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一句一顿，每吐一个字，都沉杀冷伐，“应该不用我再告诉你了吧？”</p>

宫璃影点了点头，最后哑着声问道：“我可以见娘和妹妹吗？”</p>

“只要表现好，我可以让你见她们。”</p>

她不再说话。</p>

“去吧，”君寒站起身，将双手负在身后，“尽量表现得开心点，他是个欢快的孩子，你想怎么跟他玩都行。”</p>

“嗯……”</p>

易尘追还在独赏着孤梅，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走来，便回眼瞧去，似乎瞥了宫璃影一眼，却更快的捉住了那片在墙角一闪而过的衣袍。</p>

“义父！”易尘追没赶得及理会宫璃影，已经一溜影从她身边掠过了。</p>

正转身要离的君寒听见他的呼声便顿了步伐，才回头，就已见易尘追赶到了自己身边，便和笑着，顺手抚了抚他的头，“最近过得还好吗？”</p>

易尘追欢快的点了头，继而又问：“义父呢？”</p>

“我也很好。”君寒瞥了站在雪地里的宫璃影一眼，“我给你找了个玩伴，日后我不在，你也不会无聊。”</p>

易尘追听他所言，回头望了一眼，还是转回脸来，眼巴巴的望着君寒。</p>

君寒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玩吧，为父还有些事没处理，有空再来陪你。”言罢，他便转身走了，空留易尘追在原地欣喜不足失落有余。</p>

直到君寒走远后易尘追才笑嘻嘻的走到宫璃影面前，见她不说话，便自己先报了家门：“我叫易尘追，你叫什么？”</p>

她垂着头，实在连假笑也挂不出，只好似羞怯的低声道：“宫璃影。”</p>

易尘追稍稍凑近了些，“你的名字真好听！”</p>

言出，宫璃影心下即是一刺，却还是抬起脸来，勾了个勉强的笑容。</p>

君寒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一趟也着实有些疲乏。</p>

他进了自己常年清寒的屋中，关了门，便和衣躺在硬榻上，闭了眼，却无睡意。</p>

妖族灵力天生强于凡人，体魄实力亦在凡人之上，这数千年来，若不是有仙门维护，凡人又何能称霸凡间，并统领最为富饶的中原之地。</p>

说起来，仙门倒也不是没用的东西。</p>

可妖并未痛恨凡人的存在，倒是仙门似乎半点也容不得妖族的存在。</p>

君寒又睁开眼来，抬了左手，凝视着掌心一个烙印似的伤痕，出着神，思绪便翩远了。</p>

此伤早在他幼年时便有了。</p>

那时他刚刚懂事，有一次他名义上的师父将他唤入洞府净地，而后便在他掌心刻下了这么一个封印妖力的符纹。</p>

原本君寒也以为这个符纹只是克制妖力、封印灵脉而已，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个符纹竟会侵吞他的灵脉。</p>

因为自那之后，每到月起之时，这个符纹便会在他体内作祟，绞得他痛及骨髓、肝胆俱裂，灵力亦日渐衰弱。</p>

自那时起，他便知道，仙门根本容不下他。</p>

不论对错与否，仙门永远都容不下妖族的存在。</p>

在巽天待了二十多年，他师父从没传授过他功法，每日的课程便是在书阁里抄书，因为掌门的特殊待遇，他也被同门孤立，十五岁之前，整个巽天派没有一个同门同他讲过话。</p>

那倒是一段清静的时光。</p>

清静，却也无聊。</p>

君寒每日乖乖在阁中抄书，同门爱远离他，他只好单独搬张桌子在角落里抄，后来太无聊了，便又去搬了一张，虽然多一张桌子也没什么意义。</p>

直到后来，怜音初入山门，懵里懵懂的坐了他身边的桌子。</p>

那次倒是有意思了，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无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