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并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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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视线正好只能看到骨椅的椅背，椅上到底坐着什么东西却是无从辨知的。</p>

“咔咔咔……”</p>

那骨节干涩的声音又响了一串，然而两人看着的那椅背却仍旧不见什么奇怪的反应。</p>

冷利窜了一击后，那片血海又落归了宁静，上下四方腥红成了一片，两人却根本想不起来这幻境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p>

“咔咔咔咔……”这回，那把椅子终于有了动静——</p>

从椅子上站起了一个“人”——至少还是人的形影——浅色的衣裳尽被鲜血染红，而他的后背赫然裸露着一条仍挂着血色的脊骨！</p>

这一幕来得太冲击，惊得易尘追头皮窜麻，连鬼曳心里都落了“咯噔”一声。</p>

“远、远回……？”易尘追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身披凄烈的人影会是远回。</p>

然而事实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美好的祈愿总是一波三折，却是这些坏事一猜一个准。</p>

从骨椅上站起来的这个人影顿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张脸与远落远岐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已有几分面目全非的意味，但大体的形貌还是看得出来的。</p>

远回的眼上缚着一条黑绫，两颊挂着几乎浸染了满面的血色泪痕。</p>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鬼曳突然森骇道。</p>

这里的情况他突然半点也摸不透形式了，概念模糊到甚至都有些难以区分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p>

易尘追的心尖骇然一颤，怔怔然的望着眼前这个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而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的少年——虽然早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易尘追却是真的没有想到情况会惨烈到这种地步。</p>

——</p>

那个人从身后托着远回一侧手肘，半推半引着他在血海里徒行，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又看到了“他们”——</p>

两株被血色的灵丝紧紧缠在一起的曼陀罗华。</p>

无尽血色凄烈里，那两朵独被纤长青茎高高挑出血洋的白色彼岸花显眼的近乎灼目，就像是无尽深渊里一缕阳光的施舍，渺小非常，却足以刺伤渊底残灵的眼膜。</p>

远回怔怔的望着那两朵极其与众不同的曼陀罗华，滴血的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向往。</p>

“宫云归”轻轻托起他的右手，将他的掌心展面向上，脚下的血海里便抽出了丝丝殷红的灵缕在他手里汇织成了一朵与周遭环境相融相应的血色曼珠沙华。</p>

远回的目光却半分也没有落在自己手里的血花上，而仍怔怔的盯着那两朵洁白无瑕的曼陀罗华，喃喃道：“为什么是白色的……”</p>

“因为他们还不能和你一起远行。”身后的鬼魅回答。</p>

“远行……”</p>

“一条没有没有归途的旅行，很长、很长，要是没有人作伴，会很孤独的。”</p>

“孤独……”远回的视线又被血色的泪影模糊。</p>

他托着远回的手缓缓抬高了些，将他手上那朵血色的曼珠沙华对准在两朵白花之间，有那两朵纯白的曼陀罗华衬托，这抹血红便挑出了一片腥浊，显得格外艳烈。</p>

他轻笑着，另一手搭在远回肩上，“红色的才好看。”</p>

“红色……”</p>

“漂亮的红色不应该不应该孤独，”他略略压低了语气，冰冷道：“对吗？”</p>

最后两字，顿如利刃一般割进远回的脑海，他的目光陡然一凝，瞬间透出了锋锐。</p>

“不想要孤独，就把花染红——像这样！”他带着远回的胳膊一掷，远回手里的血花利刃一般旋飞而出，过时一路带起血浪腥刃，浓墨一般泼染了两朵白花。</p>

——</p>

又听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顿响，隐有丝缕牵住远回的脊骨，那副躯囊杀势陡然一爆，拂手便握出一把冷血凝汇而成的长剑，身形几幻，转眼便闪至两人面前。</p>

鬼曳虽然向来不觉得自己是武斗派，但真遇上打架的事也绝不会像影落那样软骨头。</p>

易尘追横剑，原本只是毫无攻击意思的格挡，却没料到当那把血剑真真撞上来时，他体内的灵势居然就自作主张的迸了出去，挡势瞬成杀势，生生将远回震了出去。</p>

易尘追惊愕之余，一挪眼瞧见了鬼曳指尖凝的一丝幽紫灵光，登时便明白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了。</p>

“既然已经投身战斗就不要犹豫。”鬼曳一如既往的冷漠，顺便又提醒道：“而且远回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沦为傀儡的尸体。”</p>

死了……</p>

易尘追怔回神来，可定眼一瞧，远回的唇瓣仍在分分合合，似乎还在喃喃吐着什么话语。</p>

这个情况远比鬼曳料想的还要糟糕的多——至少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连幻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的情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