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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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像老管家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凡事总爱多担心，即使明知自家主子是久经沙场无往不胜的元帅大人，每每听见战事的风声都还是免不得要挂心。</p>

尤其又隔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元帅大人不必应付战事的清闲，这突然又搞出一桩蛟龙的乱事，论谁不得担心。</p>

左盼右盼的，临到子时一刻，大家可算把元帅给盼回来了。</p>

“元帅……”老管家远远见了君寒便挑着灯迎出了府门，跟到君寒面前便将小灯挑在元帅面前。</p>

君寒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多大的战局，至于紧张成这样吗？”</p>

老管家怪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日益佝偻的腰背也在元帅面前有意挺直了些，“人上了年纪嘛，安逸惯了就经不住风浪，这不就成了惊弓之鸟。”</p>

君寒浅笑未语，由老管家为他引路至院门便示意他老人家赶紧回去歇息了。</p>

老管家方走，君寒的目光便落进了院里怜音的那间屋子，却只见了一面漆黑无光的窗纸，幽落落的，不免有些失望。</p>

却也并不十分介意。</p>

既然怜音已经睡下了，也就不必趁此夜深再去打扰，大不了赶天清晨再同她道别。</p>

君寒沉着心弦闷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临将推门一刻才蓦然发觉此屋却亮着灯。</p>

突然间，刚刚才被浇凉了的期望又隐悠悠的揣回了一腔温度，突然跃的有点欢快。</p>

怜音正坐在此屋桌前翻阅着那本老旧的不成样的异闻杂卷，似乎阅得还挺出神，都没察觉君寒已经推了门。</p>

君寒静站在门边瞧了她好一会儿，细细端摩着她在烛光下尤为婉丽动人的侧容，瞧着她羽睫的阴影微微颤了几次后才轻轻关上门，缓步踱到怜音身后，轻轻扶住她的双肩，也垂眼扫了她手中的书卷一眼，便笑着，戏道：“书都旧成这样了，再翻就散了，我给你买本新的，你就放过它吧。”</p>

怜音却也狡黠的笑了笑，轻巧的翻过一页，“不，我就要这本。”</p>

君寒侧身紧挨着她坐下，右手也顺着她的肩臂滑落，轻轻的搁在她腰上，凑近她耳畔低声道：“都送了我这么些年，现在突然舍不得了？”</p>

“你不乐意？”怜音挑了他一眼，这双秋波婉转的眸子终于又恢复了昔年那迷得君寒神魂颠倒的顾盼生辉，一眼便拂乱了他本有镇定的心曲。</p>

君寒偏生喜欢她这恃宠而骄的狡黠模样。</p>

只敢仗着他的喜欢同他“耀武扬威”、戏谑闹腾而毫不拒绝他的爱意的时候，这个女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p>

君寒就着挨她近的方便也就顺便挪眼瞧了卷上的文字，却只瞥了一眼便禁不住笑了出来，“东海卷？”</p>

怜音像是又被他挑了哪缕恼弦，便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别过身去，将书卷捂在襟前，“怎么了？”</p>

元帅大人颇有君子风度的强忍回笑意，“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起看这一卷？”</p>

怜音静静的翻过一页，“凑巧。”</p>

“凑巧翻到吗？”</p>

“凑巧你要去这。”</p>

君寒倒是没料到她会答得那么直接干脆，故怔愕中也确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p>

既提及此事，怜音便免不得忧虑。</p>

她合上了手中书卷搁回案上，稍稍敛过拂袖，便垂眼问道：“你这次要去多久？”</p>

“眼下情况还未明，暂时无法确定，但我不会把战事拖得太久。”</p>

“东海与西境一样，如今都是险地，此次蛟龙作祟，恐怕也未必就是巧合。”</p>

“嗯，这些我都清楚。”</p>

怜音忧心忡忡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脸上神色如旧平静，仿佛迄今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惊起什么波澜，都只是些平凡事罢了。</p>

君寒溺柔的将她锁进怀中，顺便拿指节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往昔那么多腥风血雨都没能把我弄死，区区几条海蛇我还收拾得了——况且，你好不容易答应用往后余生陪我，我岂能在你还没把债还清的时候就自己弃权？”</p>

想不到过了这么几十年，这头狼的言语依旧盛着少年时那般血气方刚的轻狂，在红尘间磨砺了那么久似乎也只是叫他变得更老谋深算了些，实际该狂还是那么狂，半点没变。</p>

似乎只要跟他待在一起，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即使有沟坎坑洼也都只是磨刀石罢了，最终非但没能磨平锋锐，反倒将此血气愈锉愈利。</p>

即使已然相错至今，怜音却仍奢望能亲眼看着他究竟如何磨砺变换、又曾在这过程中经历过怎样的低落……却都已作空想。</p>

怜音自己沉沉回忆了片刻，只觉往昔种种不论甜苦皆在此刻沦为了遗憾。</p>

怜音轻轻倚靠在君寒怀里，舐尽心底苦涩后方才挂出一抹笑色，道：“那你一定不能在我之前死掉。”她这话讲得戏谑却又沉重，一字一句皆是由心底剜出的肺腑之言，故让君寒不敢以“玩笑”待之。</p>

怜音抬手勾住他的腕子，“陪你一辈子是我的一辈子，前生我欠你许多，故以余生作偿，这债只能由我来还，要是再欠你的话，我就真的还不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