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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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石铁柱想伸手摸摸儿子的眉眼，最终还是缩回了手，“我都不知道化了几次验了，可不想遭那个罪了，我来看看你们就走，回去自首，要死也要死在家乡。”</p>

安北的习俗，不能安葬在家乡，死后会变成游魂野鬼，吃不到子孙后代的供奉，穷苦无解。</p>

石小蝶到底是女孩子，听不下去这样的话，早已泣不成声，“爹，你在帝都玩两天，我们陪你一起回家。”</p>

她拉了一把石小伟，跟他使了眼色。</p>

石小伟木然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去请假，亲自送你回去。”</p>

石铁柱笑了，“是不是怕你爹不去自首啊？”</p>

“不是，怕你身体挺不住。”石小伟很严肃地说。</p>

这一夜石家姐弟没有睡觉，上半夜听石铁柱讲述逃亡这些日子，听了以后下半夜就更睡不着了。</p>

姐弟俩坐在在楼梯口商量，石小蝶说：“既然爹要回去自首那就等两天吧，反正也不差这两天了。”</p>

看到石铁柱在外受了这许多苦，想想当初父亲的意气风发，再看看现在的半死不活，她真的很难过，毕竟是自己的父亲。</p>

“两天的话……”石小伟叹了口气，“两天就两天，我明天就去买票，你赶紧请几天假，在家陪着爹，要是他想溜达就陪他在附近转转，别往人多的地方去。”</p>

“嗯，行，就这样吧。”</p>

挺过两天这件事情就可以了解了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p>

“弟，你先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去买票。”</p>

石小伟点点头，这一晚上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想来也是睡不着了。他推门看了看睡在自己屋里的老爹，又关上了门。</p>

石铁柱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慢慢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p>

石小伟躺到沙发上，这才想起来看手机，手机短信提醒有未读信息，他点开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钥匙在原云柯那里，他还以为丢了呢。</p>

还好，那串钥匙不止有家里的钥匙，还有厂房的钥匙，走之前一定要交还给老板。</p>

他发短信——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我去你那取钥匙。</p>

他以为原云柯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不会回短信的，结果不到一分钟，她便回了信息——明天我和老板去壁豪给客户买礼物，大概九点到十一点在那里。</p>

——好的，我在那个时间去找你。</p>

——好。</p>

石小伟想了想，按下一串字——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爹回来了，就在我家……</p>

他突然停住手指，迅速按了撤销键。</p>

算了，只有两天时间，他马上就要和爹回去了，说这些没有用。等爹真自首了，再跟小垛说这事儿，会更好吧。</p>

第二天早晨，石小蝶买了包子，自己做了一锅粥，招呼两人吃早饭。</p>

“爹，我去买后天回家的票，今天你和我姐在家歇着，等我回来我开车带你逛逛帝都。”石小伟说。</p>

“你去吧，你跟单位请好假，工作第一。”石铁柱顿了顿又说：“你手机给我，我得你娘打个电话，都忙忘了。”</p>

“好。”</p>

石小伟将手机递给他，自己忙着回屋穿衣服。</p>

等换完衣服出来，他看到手机摆在桌子上，顺手拿了手机便出门了。</p>

帝都车站的客流量吓死个人，石小伟七点到的这里，足足排了三个小时，才终于快看到曙光了。</p>

他看了看表，等他买了票赶到壁豪，差不多也十一点了。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原云柯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p>

“小垛，我可能十一点才到你那里。”</p>

“没问题，我们多逛一会儿等你……唉，你谁啊，说你呢……”</p>

信号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又嘈杂的声响，显然是遇到了不寻常的事，石小伟从长队里走出来，“怎么了小垛，出什么事了？”</p>

然而在没有回应，电话里传来更加混乱的声音，里面有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叫骂声，</p>

石小伟心一凉，知道这是出事了。</p>

他顾不上别的，拼命奔出车站……</p>

当他赶到壁豪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警察封了，他想进也进不去。焦急之下他问守在外围的警察，“警察同志出了什么事？我的朋友也在里面，突然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出事了。”</p>

“一个通缉犯捅死了一个短发女孩，女孩当场死亡。你看——”</p>

小警察指着满口，“抬出来了。”</p>

石小伟僵硬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带血地担架抬了出来，看身形是个女孩，一边有个哭到颤抖的女人由着警察扶着，她是焦琳琳。</p>

石小伟将目光落到那担架上，是小垛，那是小垛。</p>

小垛死了，死在了他父亲的手里。</p>

石小伟的天空刹那没有了颜色，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像进入了一个真空。</p>

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p>

番外——</p>

清明时节的帝都阴雨绵绵，倒是很应景。</p>

天寿陵园里很热闹，绵绵细雨挡不住来祭奠亡人的脚步，人来人往的好像赶集一般。要说谁的生意最好，还要数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p>

看襄在中间的逝者的照片，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长的也很水灵，就这么死了，还真可惜。路过的人都会为其淡淡惋惜。</p>

一对穿着黑衣的男女，打着伞走了过来，他们一人手里捧着玫瑰花，一人手里捧着康乃馨，走到中间那墓前停下。</p>

“今年我们最早了。”石小伟说着，眼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变得柔和。</p>

“谁让你怕见到他们的，起了个大早。”</p>

石小蝶将康乃馨放到墓碑前，“小垛，小蝶姐又来看你了，咋样，在那边过的好吗，我给你烧的纸你收到了吗？收到的话不用省着花……”</p>

听着姐姐絮絮叨叨的声音，石小伟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他擦了擦，蹲了下来，将玫瑰花轻轻放到墓碑前，“小垛，我们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话，所以每年准备的都不一样，总有一样你能喜欢的吧。”</p>

“对不起说了许多年了，现在不想说了，说了你也不会活过来，你这辈子我们石家人都对不起你，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一定还给你……”</p>

石小伟这一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相信自己的父亲，直接导致了他喜欢的亏欠的女孩的死亡。</p>

他犹记得那天的天也是阴的，过了一阵子下了和今天一样的雨，缠绵又凄凉的雨。</p>

父亲的狂态，石小垛的惨状，带血的担架……交织成了他一生最大的噩梦。</p>

石小伟无数次地想，要是他心狠一点就好了，要是他机警一点就好了，要是他没来帝都就好了……</p>

然而如果没有如果，一切已经发生，无可挽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