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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心刹那跌落谷底,仿佛空气里醉人的花香都变得格外刺鼻起来。若烟儿是指定送入宫里的秀女,那自己和她岂非眨眼便要相隔天涯?今生今世再无可能。</p>
“师傅,求求您想个办法留下宋夕烟吧!”风华几乎带着哭音哀求,“什么皇权富贵风华都不想要,此生只希望能与她相伴终老!”</p>
“哎!”回浪无奈地摇头,手中那仅剩下黄色花蕊的花枝儿像柄利箭倏地射进远处湖水之中,如今看来这名叫宋夕烟的女子竟也是一枚尚未启用的棋子啊,他不得不断然拒绝,“不可更改,师傅也无能为力。”</p>
少年无力地跌倒进花草丛中,捧着脑袋绝望地望着天,“师傅,风华不想活了……”</p>
面对这个即像徒弟又像儿子般的少年,回浪心里一阵酸楚,早知如此便不该纵容他去朱仙镇,现如今已然动了真情,自己纵使有成全之心却也无万全之策啊,虽说只是小小一枚棋子,然而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岂容你觊觎?</p>
面对少年的寻死觅活,他这个当师傅的头一回沉默了!</p>
两人各怀心思地在湖泊边一坐一躺,默默无语。</p>
“师傅?”忽然少年一骨碌坐起身,直勾勾盯着他师傅、眼眸里焕发出兴奋的光芒,“我可以带着烟儿逃啊,逃离云蜀国,做自由自在的风、无拘无束的云!再无任何羁绊!”</p>
少年边说已经边站起来,似乎有了马上就走的意味。</p>
“什么?”回浪吓得一抽搐,从石块上一跃而起,他瞪大眼惊讶地凝视少年。</p>
少年眼眸里透着铁打的坚定。</p>
从小乖巧听话的他,与世无争安于现状。如今竟会为了区区一名乡野丫头动了此等心思?这可是他从未预料到的。</p>
回浪故作轻松道:“逃啊!你嘛……好歹这些年跟着师傅学了些术法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那宋夕烟一介凡夫俗子,且眉心又带了那么明显一个胎记,你带着她只怕还未逃出玉华县便会被抓回来啊!届时岂不误了她的性命?”</p>
“那又怎样?”少年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一死,我想烟儿也不会反对的”</p>
“徒儿?你这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连死都不怕?”回浪望着长大成人的少年问道。</p>
“是的!”风华坚定地回答,“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p>
回浪面向湖泊负手而立,眼神平静而深邃:“你若有此等决心为何不试一试别的?”</p>
“别的?”风华赶紧凑过去,言语间充满了期待,“还有别的路可走么?”</p>
“怎么没有?”白衫男子语气深沉,“别忘了你是三皇子--翟,也可与他们争上一争,有朝一日若赢了……天下皆是你的,何况区区一名女子?”</p>
风华沉默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猛兽的丛林、欲望的沼泽、争权夺势的角斗场,去了会粉身碎骨的。</p>
“华儿,若想要……就去拿,就去谋取,只有站上了权力的顶端,你才有资格去喜欢、才有资格去爱……”</p>
在此之前,少年从未动过此等心思,皇权争斗的残酷他比谁都懂,他不屑也不耻。然而今日他却忽然有些心动,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子。</p>
“华儿!”回浪忽然转身望向他,“据我所知这些年来那位皇帝恩宠有加的嫣贵妃……收你做继子的心意一直未改啊!你若松口……”</p>
“嫣贵妃?我岂能认她做母妃?”风华一屁股坐到石块上,随手揪下一把花草用力扔进湖中,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p>
“华儿!”回浪望着少年意味深长道“若想在朝堂之上博得一席之位,要放弃的何止这一点点?你是聪明的孩子,若想回宫只此一条路。”</p>
“就算我做了嫣贵妃的儿子,可父皇对我……”风华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渐沉。</p>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回浪背对着少年坐下,目光深远,“樱风城里那满城怒放的樱花,足以证明你母妃当年是何等的盛宠,然而伴君王身侧犹如临渊而立,面前是荣宠富贵而背后则是深渊万仞,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十年前你母妃一夜之间失宠,禁足樱花宫,三日后便被匆匆赐死……君王的情爱终究是难以捉摸,究竟带了几分真啊!”</p>
不知道是说给少年听,还是讲给他自己听,回浪虚无飘渺的目光穿过花海尽头射向遥远的西方,眼眸中似乎有白色的亮光划过。</p>
这是风华从来不愿提及的惨痛过往,就算十年后被撕扯开来,仍是感觉无法承受,他不由地蜷缩起身子,紧紧抵住胸口满脸痛苦。</p>
谁说任何事情都抵不过时间的覆盖?明明伤口还是那么新鲜,一经触碰便不由自主地淌血。依旧痛到无法呼吸,似乎十年来根本就从未愈合过!</p>
当时年幼的他被侍卫拖向殿外,然而仍是清楚地看到了那残忍的一幕。</p>
她的母妃被几个嬷嬷死死摁在地上,面目全非。</p>
满头长发被连皮带肉剪得七零八落、骨肉外露。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已被用刀子划得血肉模糊,就连那一对眼珠子也被活生生剜了出来,连着血肉可怖地垂挂在面颊之上,仅剩下黑洞洞的眼眶汩汩往外渗着血……</p>
“活下去!”回荡在空落落寝殿里的凄厉惨叫,仍旧是那么清晰地萦绕在他耳际、哽咽在他的脑海里,“翟儿,要好好活下去……母妃会在樱花殿里看着你的!”</p>
“母妃!母……”孩子的哭喊声才扬起来便被待卫紧紧捂住了嘴,这一刻,他惊恐、绝望、无助、任由泪水如雨般滚落。</p>
七岁的他为了活下去,远远地离开了皇城来了陨星湖,如今他真的要回去吗?</p>
“回去吧,华儿”回浪背对少年坐着,语气里竟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深深倦意,“往后的时日那么长啊,逃避不是办法,勇敢地去面对吧,无惧无畏地活下去,堂而皇之地屹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守护你想守护的人,谋取你想谋取的一切!”</p>
少年紧咬下唇,无法作出决定。</p>
他恨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恨!他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p>
回浪看穿了他的心思,沉默了片刻问道:“华儿啊,还记得十年前在樱花行宫,你被人在饭食里面下毒之事么?”</p>
“嗯!”少年沉重地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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