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东莱何处觅仙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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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子对于长生之事深信不疑，要不然也不会二十几年如一日地探寻神仙的踪迹，还被李少君、李少翁、栾大、公孙卿等一代又一代术士所欺骗。</p>

像三代及更早以前的那些圣王们成神的传说，更是被他当成了长生之道确实存在的证据。</p>

霍嬗作为天子的近臣，对于这些事情当然是心知肚明。以当今的脾气，若是明着说长生之道、神仙之事是假的，恐怕会直接遭到天子的厌弃。霍嬗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仗着自身的宠信去挑战天子的底线。</p>

“子侯的意思是公孙卿所言不实？”天子忍不住问道，心下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p>

如果公孙卿所言不实，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欺君之罪。以当今的性格，砍了公孙卿的心都有了。</p>

反正他也不是没有杀过方士，当年欺骗过他的李少翁和栾大现在连骨头都快成渣了。再杀一个公孙卿，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p>

“臣并没有这个意思，中大夫虽然没有能让陛下见到神人，但是终究还是在东莱山上见到了神人存在的痕迹。”霍嬗赶紧说道。</p>

霍嬗既然想过未来要拿捏这位当红方士做一些事情，自然还不想要了这个可能会很有用处的方士的小命，鬼知道以后上位的那些方士又是什么牛鬼蛇神。</p>

东莱山上的那几个巨大脚印显然是公孙卿他们这些关东方士伪造的，就是为了欺骗把神话当现实的当今天子。</p>

现在有了这几个脚印的存在，公孙卿也算是对天子有了个交代。至少可以说，东莱山上确实有神仙来过，只是这一次和天子没有缘分。</p>

“而且公孙卿精通养生之道，只要陛下可以凭着养生而延年益寿，必然有更多的时间来追寻长生之道。”霍嬗又继续说道。</p>

“养生之道……”天子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了之前一路上公孙卿讲到的那些呼吸、吐纳、导引之法。</p>

他这些天试着做过几次导引行气，果然感觉身体中的疲乏好像有所缓解。若是长时间做下去，肯定能起到延年益寿的效果。</p>

这般看来，公孙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的本领虽然及不上李少君和神君，但是总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东西。</p>

而且公孙卿还提到过彭祖常食桂芝之事，这些有益于延年益寿的珍惜之物还要靠公孙卿带人去找寻。</p>

“臣还有一言。”霍嬗又道。</p>

“讲！”</p>

“臣近些时日中读到一些先贤之书，对致太平颇有所悟。臣私以为，古之圣王之所以能登仙成神，乃是因为他们的功业。先是天子顺天应命治理天下，以圣王之政致天下太平，如此方能泽被天下苍生。天子有大功于苍生，故而上苍会为他们降下如此福报。”霍嬗简单地讲了点他正在构思中的忽悠大法。</p>

假如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当今天子的寿数少说还有二十多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想要让这位笃信仙神的皇帝放弃他的长生之梦基本上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性。</p>

做不到的事情霍嬗肯定不会白费力气，但是并不代表霍嬗不能在天子追求长生的过程中提一些他对于长生的看法，顺便夹带私货。</p>

今天的这番话就是浅尝辄止的一次尝试。</p>

“致太平，子侯这话倒是有点像董仲舒他们那些儒家弟子的说法。”天子笑了笑道。</p>

倒是没有想到他的小冠军侯今日的口吻和儒家之人颇有相似的地方。再一想，此时天下的学者中以儒家居多，小冠军侯有此想法也不奇怪。</p>

“致太平不仅仅是儒家在这样讲，墨、法、道等学派的先贤中无一人不想致天下以太平。所以孔子可以周游列国讲授仁爱之道，墨子会与诸侯谈起‘兼爱非攻’，韩非子会以‘法、术、势’之道治理天下。”霍嬗又道，“诸子百家发轫于东周乱世，当时天下诸侯互相攻伐，世人饱受战乱之苦。故而诸子所求者不过王者平天下，其后才是小康之世，乃至大同。”</p>

“子侯所言甚是。”天子点了点头道。</p>

诸子百家的学说，他都有过比较深入的了解，自然知道霍嬗所言非虚。</p>

之前倒是很少有人将致天下太平与长生联系到一起，哪怕是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中也不过说起了如何施行仁义礼乐，最终使得圣王子孙能够长久统治，安宁数百年。</p>

小冠军侯虽然聪慧，但是终究还是太小了一些，有些学术上的关键地方并没有能够悟透。不过今天讲到的这些已经算是很有用处了，给他追求长生的道路带来一条新思路。</p>

把上古圣王治理天下的功业与长生之道这么一联系，听起来也似模似样的。至少也是一种追求长生的思路，以功业获得上苍的认可，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也和上古的传说更加的接近。</p>

圣王之治已经遥不可追，但是当年让天下臣民得享太平确实人所共知的事实。上天为酬其功，使得他们登仙成神，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p>

霍嬗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起了头，天子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甚至已经想到了未来让饱学之士将这套理论完善，成为汉室治国的指导思想。</p>

汉室的指导思想在当今天子的手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汉初的黄老之道变成了儒家之道。</p>

要知道，哪怕是先帝孝景皇帝那样对于法家学说极其感兴趣的帝王都没有能让法家登堂入室成为指导思想，反而是依然任用黄老学派出身的政治家治理天下。</p>

也就是在当今天子继位之后，曾经盛极一时的黄老学派除了如汲黯这样少数几个黄老派后起之秀，竟然陷入了后继无人的窘境。其他新近崛起的大臣基本上都是其他学派的弟子，儒家出身的颜异、公孙弘，法家出身的张汤、赵禹，这些人迅速在朝堂上占据了高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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