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梧桐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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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北重山。</p>

此为北重山北面，东接安疆，北望定壤，若视野开阔，甚至可望见安、定交界的平野关。群山东、北两面蜿蜒成一个圆弧，仿佛是倒扣的巨大碗沿，只是无人越过外层山峰，不知中部是何模样。</p>

叶晞一行人走在山中，因望见山脚小路，江雪尧道：“那条路我幼时曾和哥哥走过。那时我们见到一头被兽夹困住的雪羚，哥哥为救它还摔伤了腿，幸而被一位定国哥哥背回家养了半个月。回军营时，我父亲都快急疯了。”</p>

几人感叹片时，叶晞道：“那处地势极低，竟也有雪羚么？我以为它们只生长在高山。”</p>

林决道：“它们的确适应高山环境，但北重山不比别处，气温整体偏低。不只雪羚，还有这些植被，若在东重山，皆当生在更高处。”</p>

叶晞因对草木亦有了解，往地上看去，竟真如他所说，只不知是何原因造成低温。</p>

几人自入山至今已有旬月，所需药物只差最后一味赤焰草；可惜此草极珍贵，林决只少时采过一株，并不知晓别的方位，是以边走边寻相似环境。</p>

这一片山地灵气不似别处稀薄，很适合草木生长。苏凛一面寻一面道：“赤焰草这名字，与雪山似乎不太相宜，莫非是记错了地址，当在东重山么？”</p>

林决道：“此药乃我在古籍残卷所觅，当不会有错。北重山上古环境与今时不同，是以草木难见，绝迹应不至于。”</p>

寻了许久，仍未见药草踪影，几人便寻了一处空地暂作休息。歇过片刻待要启程，叶晞迟疑道：“我自方才便觉得周围气息有些反常，似是灵气不稳定，你们可有这感觉么？”</p>

苏凛刚要摇头，江雪尧已开口道：“你也发觉了么？此处火灵气很盛。”</p>

苏凛因并非巫师，对灵气感应自然不如他三人敏锐，听见江雪尧说法，便道：“林药师入北重山便以火灵护我们免遭风雪侵袭，可是药师的灵气么？”</p>

林决道：“不是。我自方才起便已收了灵力，此时你们体表所感，乃是自然灵气。赤焰草生长地火灵气极盛，想必药草就在附近。”</p>

几人便分散仔细搜寻，良久终于听见江雪尧一声欢叫：“你们看！”</p>

她手指的坡面十分险峻，一棵茎高半尺的植株长在其间，叶呈五角状，赤色，正是几人要找的赤焰草。</p>

林决卸下药箱，徒手攀缘陡坡，小心翼翼地挖掘赤焰草。此草药用部分为块茎，需小心将其取出，免致药性残缺。此处近乎垂直，离地约三丈，十分险峻；他一面采药，苏凛一面在坡下空手以望，生怕他踩滑跌落。</p>

采得药物，他往下俯察坡面，只见无明显凸石，不知该往何处落脚。</p>

眼见来路不适合下坡，苏凛伸手道：“你跳罢，我接着！”</p>

他笑而不答，把赤焰草扔给他，脚尖小心落到一处稍缓的坡岩。还要再往下，他的身体却似触碰到了什么阀门，灵力陡然不安地涌动起来，仿佛正与某种气息共鸣。</p>

身旁分明无甚他物，他却觉得此处灵气四溢，仿佛自一个看不见的开口往外释放。待还要细看，脚下岩石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哗地便碎了。他身体一跌，在空气中消失无形</p>

“林决！”三人惊惶呼喊。</p>

***</p>

林决跌在一段硬物上，身体因气息不稳而一时无法动作。手掌所触仿佛是一段木质的台面，较平滑，弧度略向下。他闭眼缓和片刻，直起身环顾四周，顿时一愣。</p>

这是一棵十分巨大的梧桐树，眼前身下都是梧桐的青色枝干，只一旁枝便比寻常百年大树更为粗壮；树叶在枝上密密地长着，满目皆是苍翠碧绿。</p>

脚下亦是一道旁枝，直径近一丈，人可稳立其上而不倒。这竟还不是主要枝干，树枝往前并入一道更大的枝桠，枝桠往深处延伸，在梧桐叶掩映下似乎还连着更粗的主枝。</p>

他望了望四周，望不到枝桠尽处；起身走到枝侧往下俯视，仍是密密层层的梧桐枝，不知根在何处。上下两枝相隔数米，枝干交错间尽是掌状的梧桐叶，叶身亦比寻常树叶宽出许多。四方皆无尽头，只有些许阳光透过枝叶照射进来，方知还处在世间，他退回跌落的地方坐下，疑心自己是否身处梦中。</p>

此地火灵气浓郁，却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炸裂开来。他仔细回想，竟是从梧桐枝往上半丈的虚空跌落而来，便往那处走了几步，欲一探究竟。</p>

似有不稳定的灵气在虚空流动，仿佛幽闭空间的一个破口，正往外泄露丝丝气息。他在这一片区域来回数次，只感觉灵气往外涌动，自己却无法出去。他待了一刻，起身朝主干寻去。</p>

“林决！”</p>

江雪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见她握着一尺月跌落在那片虚空之下，来不及揉摔疼的手肘便起身朝他奔来。紧接着苏凛与叶晞也从那片虚空中跳出，手中提着他的药箱。</p>

“林决！”江雪尧直直扑到他身上，泪水已涌出了眼眶，“你吓死我了！”</p>

他轻拍她的肩，微笑道：“我没事。——你们如何寻过来的？”</p>

江雪尧边抹眼泪边道：“从你消失那处进来的。”</p>

苏凛和叶晞奔至身前，见他没事，终于舒了一口气。苏凛看着四周道：“这是何处？”</p>

他摇头道：“我亦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