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徒手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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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恩万谢送走邻里，晏宁转回小院。</p>

张明德家非常狭小，靠北紧挨着厅堂的，是一间起居室，东边是一间书房。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间灶房，靠里堆靠着干禾，从外面可以看到瓦罐、砧板。</p>

厅堂的中央，搁置着一口漆黑的柏木棺材，南面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置了一个袅袅升腾的香炉，以及酒、果等祭品。芸娘低着头，跪坐在一张草垫上，似在饮泣。</p>

室内光线昏暗，只在灵位前，燃着两只白蜡烛。烛光摇曳，墙壁上人影斑驳，静谧无声。</p>

晏宁酝酿了一下情绪，走进厅堂，来到芸娘身边跪坐下来。</p>

晏宁轻轻咳嗽一声，轻声道：“芸娘，我想和你谈谈。”</p>

芸娘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咱们出去说，你爹他生前喜欢安静。”</p>

二人来到小院里，晏宁压抑着哭腔问道：“我爹，没病没灾的，怎么突然就去了？”</p>

这句话，不仅是以张宁的身份问的，芸娘的供词对查案非常重要。</p>

“我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你一样意外。”芸娘轻轻叹了口气。</p>

“前天早晨你爹去官衙应卯，之后就没有回来。第二天，有人在汴河支流中找到了你爹的尸首，看样子是不慎溺亡的。”</p>

晏宁敏锐的注意到，芸娘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缩了一下，显然没有说实话。</p>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p>

晏宁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默默的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头：“我自小没了娘，由族中长辈抚养长大，与父亲聚少离多，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p>

芸娘的泪水也掉了下来：“我告诉你，你父亲是一个磊落君子，他正直文雅，学识渊博，你以后也要以你父亲为榜样。”</p>

断断续续的，芸娘讲述了一些张明德生活中的琐事。比如喜欢看书，每顿饭只吃半碗等等。</p>

在晏宁心中，一个严苛、自律的道德君子形象慢慢的丰满起来。</p>

张明德平日里沉默寡言，极少与人交往，性格刚直，曾一度得罪上司，十年不得升迁。</p>

用现代的话说，这个人很“宅”，每天下班之后准时回家，很少在外逗留。</p>

另外，由于生活拮据，张明德还接了一份抄书的活。有些生僻书籍，印刻雕版的话成本太高，因此需要人手抄誊写。</p>

如此看来，很可能是熟人作案，陌生人很难将一个孤僻的人引诱到河边去。</p>

晏宁抬起头问道：“不知我父亲生前有些什么故交好友？咱们得派人去报丧才是。”</p>

芸娘想了想道：“你父亲生前的朋友不多，经常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p>

接着说了几个人的名姓，晏宁一一记在心中，并且问清了这几人与张明德的交往经过。</p>

说话的功夫，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道黑影从门外窜了进来。</p>

“是谁！”芸娘脸色一变，吓得倒退半步。</p>

晏宁赶紧指着黑影介绍道：“这是车夫刘三刀，赶得一手好驴车，是老家的使唤人，就是他把我一路送到汴梁。我见家中简陋，料来积蓄不多，不够治丧的。因此让他去把驴车卖了，换些银钱。”</p>

听了晏宁的解释，又看了看老实巴交的刘三刀，芸娘这才放下心来，抚着胸膛道：“家中的确没多少积蓄，多亏你了，小郎君。”</p>

“等一下。”芸娘说着快步进了起居室，拿了两件素白的孝服出来递给晏宁和刘三刀。</p>

“你们去书房将衣服换上，我去煮些米汤。”芸娘敛身一礼，转身去了灶房。</p>

晏宁看着她轻盈窈窕的背影，低头问刘三刀：“老刘，你怎么看？”</p>

刘三刀眯缝着眼，盯着芸娘进了灶房，才砸吧着嘴说道：“好女费男，就算张明德不出这档子事，他也活不长啊！”</p>

晏宁没有理他，转身进了书房。</p>

迎面是是一张四尺长的桌案，上面放置了笔墨纸砚和一叠没有完成的书稿。靠墙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柜架，整齐堆砌着数十本书。</p>

墙壁上挂了一副字“宁静致远”，用的是颜体，落款是张明德本人。</p>

晏宁来到桌案后，倒水研墨，在空白纸张上洋洋洒洒写满了字。</p>

刘三刀随后进了书房，向外张望一阵，悄悄将门关上。</p>

晏宁吹干墨迹，递过纸张：“你来看看，上面三个人是张明德生前接触最多的朋友，你觉得哪个人比较可疑？”</p>

刘三刀接过纸张一看，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道：“好字！这是何字体，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p>

原来晏宁前世酷爱书法，自幼临摹名家书帖，尤其喜欢赵佶的瘦金体。晏宁写这些字时，不假思索，一气呵成，倒真有了几分神韵。</p>

晏宁心中得意，面上却轻描淡写：“没什么，闲来无事自个瞎琢磨的。”</p>

一句话，把瘦金体的著作权抢占了。</p>

刘三刀看罢，捻须分析起来：“首先，要排除莫梓坚，他是书店掌柜，张明德给他抄书养家糊口。两人之间虽然关系不错，但并无深交，也没有太大的金钱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