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寒端乍现巨龙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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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器，但他的掌法却如刀剑般锋利，左劈右斩，大开大合间竟有一股移山断河的气势，逼的长敬不得不集中起百分百的注意力去闪避。</p>

他没有攻击的手段，只能凭借尚可的轻功左支右拙地躲闪。可徐老不是空长了长敬几十岁，扎实的基本功和老道的经验都在这一刻成了长敬的夺命符。</p>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张远山没有出手，对他来说，长敬再怎么受虞老赏识夸奖，依旧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织梦渊的小辈，而他则是稳坐右分阁阁主之位，掌管西岩帝国四分之一国境的人，杀鸡焉用牛刀之理？</p>

长敬惊险地避过直击咽喉的一掌，上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旋，脚下已是飞快的走步，试图绕到徐老身后，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间，一个幻梦起手式已然完成。</p>

山谷间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木屋顿时分崩离析，消失不见，出现在徐老周围的是一条宽宽的河流，水流湍急奔走，直冲徐老。</p>

徐老冷哼了一声，木屋并不是被长敬制造的幻象破坏，而是因为徐老在长敬施展幻梦术的第一瞬便获取感知，原先一直在他配合掌控下的幻象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打破了虚假与真实之间的平衡。</p>

这也证实了长敬所说，他们一路走来的所见都有徐老的手笔在，他不停歇的手势并不是单纯地在修习控梦术，而是真正在不断释放调整梦境的过程。</p>

大浪一般的水声在静谧的山谷中猛然袭来，任谁都要吃上一惊，分出片刻的注意力去关注，徐老也不例外。但他并不是惊讶于这幻梦，所有修习控梦术的人都历经过万千梦境去克服本能的恐惧，到了他这年纪，什么景象没有见过，会怕这水？</p>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长敬不过刚刚入渊的新人，却可以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穿上黑袍，掌握全部幻梦术……</p>

徐老的右手猛然一挥，就只见汹涌奔腾地即将冲过他头顶的河水在瞬息之间定格，连一滴水花都没有落下。</p>

是凝梦术。长敬眼神一凛，他本就没有想依靠一个简单的幻梦术就破解徐老的攻击，他的目的是……</p>

张远山忽然感到了不对劲，暗叹徐老坏事。</p>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剑光乍然划破黑夜，从长敬身后斜斜刺出，未伤及长敬分毫，却是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黑袍须发的徐老。</p>

吴杳的左手剑到了！</p>

长敬的目的就是打破张远山和徐老精心布下的局面，没了那木屋，又有突然其来仿佛要淹没整座山谷的水声传来，吴杳与林奕等人必然会发觉不对。</p>

只不过没想到吴杳会来的这么快，恐怕连长敬自己也想不到，对徐老心存怀疑，对张远山抱有敌意不止他一个人。吴杳其实压根没有走远，她不过是假装听从了张远山的指令，绕到了瀑布之后的山道，隐而不发地处在山下的阴影之中，将长敬与张远山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取在心。</p>

吴杳心道：张远山，受你之害的何止几个织者，除了长敬的爷爷，还有我的师父！</p>

长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吴杳的剑法，这一年他都是在吴杳不留空隙，招招直逼要害的剑光里学习如何找到对方的漏洞，如何结合自己的优势。他们是最熟悉对方举止的敌手，也是最懂对方心意的搭档。</p>

吴杳左手持剑朝徐老而去，右手也没闲着，轻巧地一转手腕，幻梦便已成型，长敬福灵心至一般地立即撤回被凝结的水流，双掌合十，嘴间轻动。</p>

徐老这处并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吴杳突如其来的一招，只叹吴杳小小年纪，却是已将她师父谷泰维的星灵银剑学到了八成，逼的他不得不双掌应剑，浑厚的掌力齐发才挡住了这锋利的一剑。</p>

此时，他已没有余手再去管身后的幻象了。</p>

整座山谷都在黑夜间虚晃了一瞬，仿佛不过灰云遮拢了一角月光，揉揉眼再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实则梦境就在这一刻破去，当下所见方才是真正的断崖十三瀑和长月峡山峰。</p>

徐老心下暗道一声糟糕，普通人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林奕等人都不是第一天修习控梦术了，必然会第一时间回返此处，他必须速战速决了。</p>

他这几十年也不是虚度的，两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年轻人就想击败他，真是痴人说梦！</p>

巨大的水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将徐老困住的火地，腾腾燃烧的草料源源不断地增长，扑起的火苗转眼便有数丈高，热气顺着长敬幻化的山风直扇在徐老的面上，花白的胡子都险些烧着。</p>

徐老却是一点不见慌色，夹住剑身的双掌猛地一使力，便将剑一并拖进了火场，银白的软剑很快便成了火石的颜色，滚烫的温度顺着剑身传递到了吴杳的左手上。</p>

徐老此时用的并不是凝梦术，而是同样以幻梦术回击，吴杳手中的银剑眼见着就成了寻常铁匠铺里可见的赤红铁精，冒着“呲呲”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开来。</p>

吴杳似是真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一松手，常年不离身的软剑就此分离，徐老的力道一收，便稳稳地将剑夺了过来。</p>

徐老心道一声，果然是气候不足，还没学到家呢，保命的兵器都让对手夺去了，看你还能用什么伤我。</p>

长敬早在吴杳的剑被火光染上时，便看到吴杳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扬，能从她手下夺剑的人除了她师父还没有第二个人！</p>

只见徐老周遭的火光猛然一盛，扑面而来的热浪熏蒸地人下意识地眯了眼，长敬手间的山风也就在这一刻忽然大起，所有火势都如听话的草芥般齐整地向徐老身上倒伏而去，竟是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引火上身之势。</p>

徐老的双手早已解放，正要施展凝梦术破了这风火，就见眼前忽然又有一道璀亮如星的银光一闪，凌厉地直逼着他的双目袭来。</p>

不可能！吴杳的剑分明在自己手中，她哪来的第二把剑？！</p>

不待徐老深思，吴杳的身影已经穿过她自己布下的火阵，出现在他身前，连带着出现的便是那柄熟悉的银剑。徐老当即就要转身躲避，可他这一侧身，就让持剑的右手暴露在了吴杳近前。</p>

吴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虚晃一招，实际目标是徐老手中真正的星灵银剑，攻击徐老双目的不过同样是她设下的幻象罢了。吴杳惯使左手，不代表她的右手不灵活，趁徐老还未回过神，一把便又重夺银剑，一个旋身学着徐老空拍出一掌，逼退徐老半分，左右手就在此刻交换，银剑回到熟悉的位置，必然剑无虚斩！</p>

在火圈外的长敬被强盛的火光遮掩了，只模糊地看到有一抹银光自下而上的挥过，长虹一般高傲地扬起无匹的剑身，仿佛一颗极快的流星划过天际，连月光都为之失色。</p>

风息渐止，火苗渐灭，山谷重回黑夜的静谧，两人一尸便是全部，哪还有什么世外桃源，连张远山也不知所踪，遥远的瀑布声千年不变地流淌着，这片土地上又新增了一人的血液。</p>

徐老死在了吴杳的银剑下，那遮挡视线的火光、助长火势的山风都不可能伤及徐老分毫，真正让他将命都搭在此处的是他的轻敌。</p>

吴杳不过是制造了一个相同的剑身假象便让反击得手，夺过兵刃的徐老从自持得意的高处瞬间陷入不可置信的茫然，高手过招往往胜负就在瞬息之间，他那一刻的晃神就足以决定败局。</p>

可是，徐老的死就算破开眼下巨大的黑幕之局了吗？</p>

张远山未伏，所有事情都尚无定论，他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p>

“我们在山谷深处发现了储梦石！”</p>

是林奕、林瑶、赵清语三人回来了，说话的正是林奕，可是当他看清此时的山谷地貌，看清倒在地上的尸身，他手中的储梦石一下没抓紧，沉闷地砸在了地上。</p>

长敬看到那块漆黑的储梦石原石，心间忽然电光一闪，先前被其他问题阻挡着的答案终于显露出来。</p>

长敬急道：“快回云陵，他们的目标是各城储存的储梦石！”</p>

长敬的话一下拉回了林奕的目光，还在怔楞间，吴杳便用衣袖擦干了剑身上的血迹，将软剑收回，走到林奕等人近前，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p>

林瑶一听，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你说我师父是黑衣人背后的主使？这怎么可能，他……”</p>

本该更加难以置信的林奕却忽然镇静地开口，“瑶瑶，此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任务要紧。”</p>

赵清语明白林奕的意思，无论如何，此地都不适合讨论张远山究竟是好是坏，别说他们身后还有来自右分阁的织者，就算真能说服所有人，也敌不过眼下阻拦更坏的结果发生。</p>

林瑶还要辩解，就见一向宠她的林奕冰冷而陌生地看着她，那些就要冲口而出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p>

“林阁老，吴阁主！我们遇袭了，阿泰他快不行了……”</p>

又一声凄厉的叫唤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正是此前阿泰等人被张远山派去巡山的路线，从远处踉跄跑来的是与吴杳一同入山，还曾在长木桥处落入琼河的袁力。</p>

长敬上前扶起跌倒的袁力，“是谁袭击了你们？阿泰在哪儿？”</p>

袁力似也受了重伤，喘着粗气，身上还未干的衣裳上摸着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还是血。</p>

“是两个黑衣人，设了幻梦误导我们跌入瀑布……阿泰熟悉地形，才躲过一击，可是当我们几个人从瀑布里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倒在了山坡下……身上有好多被利器破穿的伤口，血怎么也止也止不住……”</p>

袁力先前在路上说起赵清语的时候还是一个腼腆的大男孩模样，自己不会水性落了水也一声不吭，不叫喊不拖累，此时说起阿泰却是着急地语无伦次，甚至带出了哭音。</p>

长敬用力地将他背起，走向自己的马匹，将他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与吴杳对视了一眼，便率先赶马朝着袁力跑来的方向而去。</p>

吴杳随即骑马跟上，林瑶此时也知道事急从权，没有再多说，跟着林奕等人一起朝漆黑的山谷追赶摸索。</p>

等他们好不容易在袁力的指路下找到他们遇袭的地点时，阿泰早已没了气息，冰冷地躺在山地上，再也不会骄傲地向他们介绍长月峡的断崖十三瀑，红着脸说他的姓名。</p>

围在周围的还有三名受伤的织者，与袁力一样全身湿透，既有自己的鲜血，也有同伴的，只是他们至少还活着，而阿泰却不在了。</p>

长敬和吴杳走到阿泰身边，静默了一瞬没有开口，半晌才蹲下仔细查看他身上的伤口。</p>

只见他身上的黑袍至少破了七八处，皆是要害位置，伤口都不大，只有两个指腹大小，但却极深，几乎全部击了个对穿，像是极为锋利的暗器用深厚的臂力挥出，并且是在近身后出手。</p>

林瑶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便失声道：“风云镖！”</p>

吴杳回头，蹙眉看着她轻声道：“风云镖是他的成名之技。”吴杳没有直说这个他是谁，可在场的人却全明白了。</p>

除了吴杳和长敬，其他人都来自云陵右分阁，有谁会不知道分阁主的成名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