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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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直接在体内转化为梦元之力是什么感受？</p>

林奕、林瑶和赵清语有幸成为了第一批实验者，他们几乎是在命悬一线之时被长敬和吴杳从鬼门关拉了回来。</p>

与吴杳相同的是，他们也都经历了那种仿佛把他们每根骨头都打碎蹂躏进尘埃中的非人折磨，眼前只有黑暗，脑海中只有混沌，四肢的痹痛感渐渐将他们的意识也带走。</p>

这种感觉，好像是又回到了被囚禁在右分阁内的那段日子。</p>

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环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精神不再是被消磨到无力挣扎，而是成了一个饱胀的囊袋，霸道强横的梦元之力在他们的精神世界疯狂涌动，无数梦境片段如走马观花般无序闪过，数息之间就阅览了一个人的一生。</p>

那些强加进他们大脑的记忆带着深入肺腑的情绪波动，一切都仿佛真实地发生他们自己身上。</p>

林奕紧紧闭着眼，咬着牙，凭着最后一丝神智不让自己迷失在混乱之中，但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下场不是被逼疯就是被逼死。</p>

然而，他们别无选择。</p>

这些记忆和梦境不是来自于渊老的施加，而是来自于死去的万象圣手。</p>

范临和范冢在临危之际以自爆方式强行赋予他们的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吸收的，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先天根基稳固，恐怕早在云陵城与卫亭云交手的时候就自毙而亡了。</p>

虽然他们当时表面上看起来似是已经完全融合了万象圣手的力量，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p>

万象圣手积蓄了数十年的精元霸道无比，与他们自身的气息并非一脉，如今也只是勉强将他们容纳在经脉中而已，要想真正融会贯通这些外来的力量非得有十来年的静心修炼不可。</p>

而如今，不知是谁启动了一个无穷广博的幻梦阵法，引动了天地之气都朝他们汇聚而来，他们体内的力量全都自发地奔涌出来进行抵御。</p>

可不论原属于谁的梦元之力都无法抵抗源质的吸引，因此林奕等人的体内非但没有形成有效的防御，反倒愈加庞大雄浑起来。</p>

梦元之力在他们的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只要再前进一点点就要爆体而出。</p>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神迹出现了。</p>

他们就如同溺水之人重获呼吸，浴火之时饱浸甘露，跌坠之际忽落平地一般，全身每个毛孔都猛地张开又收拢，所有惊涛骇浪都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只有一颗心脏仍旧狂跳着，证明方才一脚踩进鬼门关的痛彻并非他们的臆想。</p>

一望无际的识海中，有一盏明灯缓缓升起，温暖而明亮，带有天然的吸引力迫使他们一点点向它靠近。</p>

对于林奕、林瑶和赵清语而言，他们三人在灯影中看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p>

林奕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曼妙的女子背影，一头乌发如瀑坠腰间，与白雪一般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那是直震心灵的美。</p>

即使看不见她的面容，可她的名字仍旧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林奕的脑海中。</p>

清语，他的清语。</p>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p>

接着，他看到了所有与赵清语有关的梦境。</p>

有属于他自己的，也有属于其他人的，但不变的是那一抹清丽的背影。</p>

林奕静静地看完了所有梦境片段，他的心变得无比宁静，哪怕这一刻就立即死去也了无遗憾。</p>

他忽然明白了，不是所有东西都要独自拥有才完美，也不是完好无缺的人才值得一颗真心以待。</p>

赵清语是不完美的，但她的身世，她的悲悯，都成了她独一无二的印迹，无法转移复刻，也不必执着于抹去。</p>

从前的林奕背负了太多无谓的杂念，才使得他一次次与幸福擦肩。</p>

这一次，他明白了……</p>

林奕缓缓将手伸向了灯影，他甘之如饴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灯芯般消融。</p>

与此同时，赵清语也将手伸进了同一个地方。</p>

只是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赵曦敏。</p>

一生凄惨苦痛的母亲无怨无悔地将她带到了这个世界，哪怕在世时没能看到她幸福，但仍旧愿意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替她铺下坦途。</p>

没有以她精血炼就的赤血珠，就没有往生梦境……或许她和林奕都早已死在了云陵一战，卫亭云的手下。</p>

她愿意追随母亲的脚步，将自己献于梦境，化为一个守护者，永永远远地注视着心爱的人。</p>

……</p>

而这边的林瑶，则是看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万万没想到的人影。</p>

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p>

一个，但凡见过就绝不会忘记的人。</p>

纪安。</p>

林瑶歪着头，滴溜溜的杏眼里有着大大的好奇与茫然，她看着那抹如谪仙般飘然绝尘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地想要靠近。</p>

“神仙哥哥，是你救了我吗？”林瑶娇俏的话音空荡地回响着，像是透过了一堵心墙传递到了眼前人的耳朵里。</p>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不是纪安又是谁？</p>

他的眉目有些遥远，仿佛只要一眨眼就有可能随风消逝，再也不见。</p>

林瑶如同中了迷蛊一般，就这样凝视着他的面容痴痴地伸出了手，像是要去触摸高高在上的神像。</p>

就在她的小手即将碰触到纪安的面孔时，近在咫尺的薄唇微启，吐出一句充满磁性的话来：</p>

“冒犯仙者，你可赔得起？”</p>

明明是责问的话语，可落在此刻的林瑶耳朵里，就如同勾起她三魂六魄的引子，她几乎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赔……我，可以吗？”</p>

一声轻笑，绽在她心尖上，如一颗小石子砸进了一汪秋水，激起千层浪。</p>

那人说：“可以。”</p>

于是，林瑶的手就稳稳地贴在了纪安冰冷的脸庞上，明明没有任何温度，林瑶却觉得自己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p>

与哥哥，与亲情不同的温暖。</p>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p>

纪安就像是一块为她量身定做的碎片，填入她残缺的灵魂。</p>

一切，都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早不晚。</p>

他是她命中注定的相遇。</p>

林瑶带着对未知的新奇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她的手也随着灯影中的那抹虚影变得透明，渐渐地，她便完全与纪安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p>

有那么一秒，林瑶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p>

可就在她方才闭上眼的瞬间，无名神山脚下，织梦渊峡谷的入口处，与灯影中的幻象一模一样的人影同时消散了，悄无声息地入驻了一颗柔软的心房。</p>

那人的脸上，也有相同的陶醉与知足。</p>

缘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p>

七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p>

……</p>

不论他们三人看到是谁，灯影都代表了他们在这个人世间最大的留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