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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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上元道:“是逃过来么？”</p>

任行止白了他一眼，不多时只见一片黑黢黢雾气自前方而来，马车上挂着的油灯黄晕的光都暗淡了下去。</p>

任行止示意钟上元噤声，那雾气中隐隐有鬼哭之声，只是对他们这些人却是视而不见。</p>

车队中其他人倒是无有什么感觉，只觉晚风更凉，便是连那黑雾都是见不到。</p>

抬头扬了扬，任行止示意钟上元向天上看。</p>

这一看，只见前方一片雪亮白光之中，一妙龄少女从空中凌空而来，那少女眉目如画，一张素面若出水芙蕖，清丽动人，她每向前踏去，足下便生出一朵白莲托住她步伐。</p>

这般景象，当真是仙子临尘。</p>

看着似缓实疾，那女子只数息时间便越过众人去了。</p>

任行止道:“方才那人是真空道的三代弟子之首，方小柔。”</p>

钟上元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因着那两人皆是离开，空中乌云散去，层层月华铺泻，倒是显得月色皎皎动人。</p>

沉默了半晌，钟上元见任行止闭着双眼，斟酌着问道：“你出了玄英山一路到了关州，让人误会你是要往南境去，结果现在却又往北折去，你想好之后该要如何了吗？”</p>

任行止斜睨他一眼：“与你何干？”</p>

钟上元只能讪讪一笑，眼看着驿馆就在前方，任行止才道：“言止和闻止只比我早三年入门，我和他们二人算是一同长大，他们找我未必是想真心抓了我回去，可若是我和他二人碰了面，他二人必定又要追问我事情经过，与其如此，倒不如和他们就这样分开。</p>

“往后的日子我也不知晓，大概会走到哪里算是哪里吧。”</p>

钟上元见他说的很是悲切，不由沉默下来，任行止见他的样子，莞尔道：“我说我的伤心事，怎的你倒伤心起来？不过我在玄英山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p>

钟上元听他问自己姓名，有些窘迫：“我叫钟上元。”</p>

任行止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那个有了气感却纳存不了道机的钟上元？我记得你有元神真人撑腰，怎还会被赶出来？”</p>

“我叔祖殒命了……”</p>

任行止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钟上元，这才道：“我不是有意的……”</p>

钟上元勉强一笑：“我知道，毕竟你离开玄英山也有段时间了。只是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没有修道的资质还赖在玄英山不走，平白地给人看笑话，最后更是被赶了出来。”</p>

任行止牵了牵嘴角：“这算什么，我们挂月峰观止师兄门下有个人，道途辛苦，在挂月峰磋磨到辞世都不曾踏入元生之境，不知多少人看他的笑话呢。”</p>

听出他是在宽慰自己，钟上元道：“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很可敬，虽是最终一事无成，但求道之心却很是昭明。”</p>

一晃大半个半月过去，车马一路沿着东北而上也到了彤州城，彤州城与博陵相隔水路不过半日。澜江水急，自西崆通天柱而下，横贯三郡，流经东越，注入东海，乃是水道枢纽之一。</p>

彤州城码头就在城门外不远处，知晓钟上元要去博陵，车队领事在码头处略停了下。</p>

任行止和钟上元两人这些时日来同吃同住，彼此之间熟悉了很多，说起话来也随意了。</p>

见钟上元要离开，任行止将腰间佩剑解下来递给他:“会用吧？”接过剑点点头，钟上元笑道:“有缘再会了。”</p>

任行止点点头，淡声道:“多保重。”将剑挂在腰间，钟上元同车队领事道了一声，便往码头而去。</p>

任行止倒是知道江湖规矩，像他这样独身在外的，看起来又是文弱，一个不小心便要遭人毒手，有剑防身，倒也还算稳妥。</p>

这半个月来，钟上元每日参悟元印变化，已是知晓了长山连文与玄水连文部分真谛，他又是学过朱允明文的，观照元印第二层，还体悟其中三个神术。</p>

其一名为堪气，乃是用来勘探他人气机的神术。世间万物，存在必有其痕迹，此谓之存世之痕。死亡并不意味终结，这是事实，存世之痕被抹除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p>

所谓存世之痕，乃是魂魄之中最为纯粹的一点。</p>

虽说不知生灵死后到底如何变化，但最初始都是魂魄与肉体分离，成为鬼魂。</p>

生灵一生，除去极少的一部分人，大多都对自己并不了解。若是准确来分，生灵的组成，除去肉体，由命，运，气，灵，性五部分组成。</p>

不说其他生灵，单说人，凡人一生所见，最直观的便是自己的性，若是活的足够通透，足够纯澈，还能见到自己的灵。性放在表面，便是一个人性格，深入来说，其从心而生，乃是心之所向。</p>

而灵，蕴藏于魂中，通常来讲，称之为灵慧。</p>

至于命，运，气三者，其三者承托于存世之痕，借肉身施为，可一但魂魄与肉体分离，这三者便会烟消云散。即便是存世之痕上也找不到任何痕迹。</p>

这五者之间相互纠缠，难以言说谁主谁次，一方若是有所升，那五者俱是会受益。</p>

拿求仙之人而言，最为在意的乃是灵，其次便是性，由此气运绵长从而改命。也不乏气运高涨，得获奇缘，以致灵性提升而改命的。</p>

凡俗望气之术，看到的只是生灵的气和运，虽是片面，但二者占据五者六成，且向来携裹大势，凭此推断，还算可信。</p>

但元印之上的堪气之术，乃是凭借这五者，直接堪看他人存世之痕。</p>

其二名为照形，身为神祇，庇佑子民，虽说元尊大神不需香火，但也要与妖鬼之流打交道。此法若是使出，但凡不超出自己修为的妖鬼，一但被照出身形，斗战之时一身功力只能发挥出五成。</p>

其三名为采英，天地钟秀只是少数，此术不仅仅是用以含英咀华，也能假借大块之形为己所用，乃是这三个神术中最重要的一个。</p>

上了一条去往博陵的大船，交了船资，钟上元便在船厅中的一张木桌旁坐了下来，不过半日光景的行程，傍晚时分便可到了。</p>

坐了半晌，他不见有人过来倒茶，有些奇怪。他环顾四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怪他自己江湖经验太浅。</p>

从他落座到如今，这船厅之中几桌人便没有动过。其中一桌坐了四个莽汉，另一桌坐了一对风尘仆仆的夫妻，另一桌坐了一个八十老妪，带着一对不过十三四岁的孙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独身一人的公子，二十六七的样子，眉眼带着疲倦。</p>

此时还看不出有问题，钟上元便是瞎了。</p>

起身往回走，钟上元心中只求那些人不要此时动手，可他侧头看去时，那四个莽汉已是率先出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