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冷莲心为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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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撇开了头，她不是很想面对自己被抛弃的画面，她的自尊不允许。</p>

“前世今生，过眼云烟，秦舒画，不论我曾经多么的爱你，但今生的我不是前世的我，今生我是左翎，我爱的人，是阿黎，不是你。”左翎缓步走到了阿黎面前，牵起了她的手。“此生，只要她不弃我，我便随她一生一世。”</p>

而阿黎则诧异地抬起头，看到左翎脸上熟悉的笑，她的心中满满的温暖与踏实，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从这一刻，阿黎暗自发誓，此一生绝不负他。</p>

怀莲没有看他们，但听到了左翎的选择，他一挥衣袖，跪在地上哭泣的秦舒画便化作轻烟消失了，原来在这里的秦舒画竟是他幻化出来的。</p>

“阿翎，我很欣慰你没有选择秦舒画，”怀莲语气平淡，“但我也不喜欢她，”他看向了阿黎，眼中的确没有一丝好感，“不过既然是你今生的选择，我会尊重你，但如果她胆敢再令你受伤，我会杀了她。”</p>

“怀莲，为何就算我记起前世，也依旧不知你是谁？”左翎疑惑地皱起了眉，“你为何认得我，又为何与我生的一模一样？”</p>

怀莲看着左翎，凄凉地笑了笑，“因为你从未看到过我。”</p>

“阿翎，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从今以后不论发生何事，以血为令，我便会立刻来到你面前。你们，走吧……”</p>

离开魔界前，左翎带着阿黎前往了琉璃王宫后的涅魔山顶，在山顶上有一处坟冢，碑上刻着“红羽魔君穆笛之墓”。</p>

站在坟冢前，左翎叹了一口气，“穆笛曾是我前世最信任的人。”</p>

“可是他背叛了你。”阿黎回应，“在血池底，我看到你前世的记忆了。”</p>

“怪不得，你见到秦舒画也未疑惑。”左翎轻笑，“但是你所见到的记忆，应是怀莲特地为你准备的，虽然我不知他为何如此清楚这些事，但这些记忆被封存在那一魂一魄之中，是不可能被取出的。”</p>

“那不如我说与你听，你且判断一下？”束黎将自己所见的记忆尽数告诉了他，左翎听后，告诉阿黎，他所见的这些并没有错，但是缺少了很多。</p>

“你可知为何秦舒画会爱上穆笛？”</p>

“在王宫之中日久生情？”阿黎的所见到的记忆并未有此解释，自然不知。</p>

“因为前世的印翎时常擅自离开王宫，他的亲信红羽魔君穆笛又精通幻化之术，便常常化作印翎的模样，为他应付公事，印翎救了秦舒画之后，将她安置在王宫外，也时常派穆笛暗中保护她、照顾她，穆笛日久对秦舒画生出情意。私心之下便化作了他的模样，欺骗秦舒画说，那日救她的人其实是他。后来对情爱之事极为愚钝的印翎，竟然将秦舒画囚禁在了王宫，如此便令秦舒画恨上了他，只一心想着穆笛，而穆笛自然怜惜她，两人又在王宫朝夕相处，情浓意深。”左翎就像讲故事一般，将原委一一道来，“一步错步步错，离了正轨，一切都回不了头，最终让印翎死在了秦舒画的的手里。”</p>

原来竟是如此，但就算这样，也无法改变秦舒画是如此狠心之人的事实。但阿黎还是有些醋了，“那左翎可是后悔选了束黎了？若是后悔，现在尚还有机会弃了，回去找秦舒画。”</p>

左翎笑着将阿黎抱在了怀里，轻吻她的额头，“从未后悔，今生今世左翎唯阿黎一人，生死不弃。”</p>

阿黎心中自然欢喜，但面上却轻哼了一声，“你若真敢弃了我，我便效仿人界的人彘之刑，剁去你的手脚！”</p>

“如此残忍，可要将我吓坏了。”左翎故作害怕，“此次取回魂魄，倒是觉得力量强了许多，不如试一试我能否从此处待你回天界？”</p>

阿黎闻言十分吃惊，“你竟有如此强大？六界之中怕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做到。”</p>

“你可莫忘了，我也曾是一界之主。”左翎一手作诀，汇聚力量之后，挥手于身下布出一阵，法阵运转，两人转瞬便消失了。</p>

阿黎与左翎离开后，怀莲出现在了那里，看着脚下阵法留下的痕迹，片刻后，一脚将法阵毁了。</p>

六万年前，印翎得到血池的承认，继任为新一任魔帝，无意间于血池落下了一颗莲花种子，那颗种子便在血池中扎根、生长。</p>

一万年后，印翎被九尾狐重伤，失去了右眼，伤重垂死之际跳入血池，借住血池的力量恢复伤势，他的血溅在莲花的花苞上，血红的莲花便在那一刻绽开了花瓣，并吸收着他的魔力，化作了人形。因自他的血中诞生，红莲化人也与他生的一模一样，他便是怀莲。</p>

怀莲刚刚化形，魔力极弱，双瞳赤红，所视之物也皆笼罩着一层血色。他看着重伤昏迷的印翎，右眼上汨汨流血的伤，没有犹豫地将自己新生之躯的右眼，换给了他。</p>

自那一刻，怀莲诞生于印翎之血，拥有着印翎的魔力，又为印翎付出了自己的眼睛，他便如为印翎所生的影，与他同心同体，印翎所伤之痛他如亲身所受，印翎心中情绪他亦能感觉到，但承受这一切的只有他，只有他是影。</p>

他化回了红莲，让身体接受着这一切，而印翎醒来之后，见不到任何人，便以为自己的眼睛是血池恢复的，未曾在意。</p>

因为他的魔力太过弱小，还不能够离开本体扎根的血池，随后的一万多年，怀莲便一直守在血池边，眼上覆着红绫，感受着印翎。印翎受伤，他的身体也在痛；印翎开心，他便跟着开心；印翎难过，他便也更难过。随他喜而喜，随他忧而忧，怀莲也因此眷恋、满足。</p>

但自从印翎遇到了秦舒画，怀莲日日感受到的，便是无尽的痛苦，甚至是剖心之痛。印翎失魂落魄地再度回到血池，没有了意识，怀莲从藏身的角落踉跄着走出来，走进血池，抚摸着他鲜血淋漓的胸口，自己的胸口也在痛，但心中更痛。他用自己弱小的魔力，一点一点地帮印翎合起伤口，痛的全身都在颤抖。</p>

这一次，怀莲整整守了他三千年，他才终于愿意醒来，而怀莲再次躲了起来。</p>

而数千年后，印翎终究还是死在了那个女人手里，怀莲也死了，他感受着印翎那一刻所有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痛令他跌入血池，心魄具裂。</p>

但怀莲自血池中重生了，印翎死去，他得到了血池的承认，被选为了新任的魔帝。他将印翎的尸身封在晶棺之中，葬在血池池底，然后戴上他的面具，成为了新的魔界之主，为他守护他的琉璃王宫。</p>

后来，天界文灵女君因杀害魔帝之罪，被判神磨碎魂之刑，但在行刑之前，她就已经疯了，没人知道她是因为即将受刑而疯，还是知道了什么真相而疯。</p>

其实怀莲是爱印翎的，但那一世他没有站在印翎面前的勇气，始终躲在阴暗之中，做一个从未被他看到的影子。</p>

这一世轮回转生，他不再是印翎，怀莲也无法再与他同心同体，但也要护他永生永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就算他仍旧看不到自己，就算自己仍旧是一个影子，他也不在乎。</p>

左翎的法阵成功将他们送入了天界，他自己颇为满意，阿黎却吃惊的很，她没料到左翎真的变得如此强，如此一来，阿黎不及他，又成了众师兄弟中最弱的一个。思及此处，不免郁闷。</p>

“私自破界，擅闯天界，按照天规，该如何罚？”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黎不禁寒毛竖起，回头一看，不是祖兮还能是谁。</p>

“既是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阿黎干笑两声。</p>

“既是诚心破了规矩，那便是也诚心认罚了？”祖兮微笑，“随我去领罚如何？”</p>

“大师兄，”左翎拍了拍阿黎的头，“你就不要为难阿黎了，是我要私自破界的。”</p>

“师弟身子好了，实力也不可小觑，直奔师兄了啊。”祖兮看出左翎的气息的确与以前不同了。</p>

“师兄言重了。”</p>

“……”祖兮又看向了阿黎，笑得灿烂，“既然师弟开口，我便不罚你了，但上次要我帮忙，且替我将天规抄一百遍，方便我发与新来的小仙。”</p>

阿黎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梗在了胸口，但她还是想知道那件事如何了，“那事情如何了？”</p>

“我交给他了，”祖兮说，“但他没有用。”</p>

“……那罢了。”阿黎叹了叹气，转而冲祖兮眨了眨眼睛，“兮大哥，我跟左翎要回去找父尊复命，你可要一起回去？”</p>

祖兮不吃那套，“一百遍，没得商量，我还有事要办，晚些回去。”</p>

“啧，好吧。”阿黎实在愁抄那一百遍天规。</p>

两人回到神机境，直接去了书房找束修，平日里无事他都会在那里。但走到书房门口，便遇到了刚从里面走出的青衫男子，正是阿黎的兄长束应，他怀里抱着几卷书册，见到阿黎与左翎，便开口，“阿黎、阿翎，你们回来了，可是来找父尊的？”</p>

阿黎点了点头，“我们方从魔界回来，正要向父尊复命。”</p>

“这样啊。”束应微微一笑，“不过父尊不在书房，我本是来将今年重新整理的仙籍簿交于父尊查阅，可他并未在，我便又抱了出来。”他抬了抬手里的书册，“不过近日并无什么大事，父尊应当是又去了清心佛陀处下棋了。”</p>

“父尊真是巴不得住在狱祖那处了。”阿黎怨道。</p>

“黎儿。”束修回来的真是时候。</p>

“父尊。”阿黎与束应一同行礼，觉得自己倒霉透顶。</p>

“师父。”左翎忍着笑意，对束修拱手作礼。</p>

“翎儿，你魂魄尚不稳定，还需多休息几日，不要随意动用法术。”束修说完，便未再说什么，走进了书房，束应也抱着书册跟了进去。</p>

阿黎自觉尴尬，便急急忙忙带着左翎溜了，束应与阿黎一样，是束修的养子，几千年前，他本是神机境内的一棵灵树，于神机境充裕的仙气滋养中修炼，早早便化为了孩童，被束修收养长大，受他的教导，如今的束应已是天界主簿天君，掌管天界仙籍簿，收录着天界所有仙官的品阶位分。</p>

当然那个所谓的仙籍簿中，并没有阿黎。</p>

在送左翎回住处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湛溪，湛溪是束应身边的小仙，有着一头金红的发，不论到哪都无比惹眼。他见了他们，急忙上前询问可见过束应，阿黎便告诉他，束应正在束修书房中查阅仙籍簿。看他如此着急的样子，便问他有何事。</p>

“还请仙上与束应天君带句话，说湛溪要入人界报恩，暂离几日。”湛溪求了阿黎，便匆匆离开了。</p>

阿黎虽疑惑，但左右不过是带句话而已，便应了他，见他离开的如此匆忙，也不知是报何恩这般急。</p>

将左翎送回房间休息，阿黎便去找束应，但他已经不在束修那里了，略做思索，阿黎便御风而起，向着温泉谷而去。果不其然，在温泉谷的巨树下找到了他，其实这棵灵树便是他的本体，每当他有心事，都会回到这里。</p>

“怎么，心情不好？”阿黎坐到他旁边。</p>

束应见是阿黎，便叹了口气，“湛溪又不见了。”</p>

“我今日见到他了，托我捎话给你，说要如人界报恩，离开几日。”</p>

“又要去报恩？”束应蹙起眉，身后的灵树无风摇晃起来，飒飒作响，阿黎知道他是生气了。其实阿黎并不明白束应与湛溪之间的关系，是父子、朋友，亦或是别的什么。</p>

湛溪是很久之前束应自人界带回的一条赤尾金鲤，一直被他养在本体脚下的一池清水之中，那是束应特地为他开辟的。经历了数百年，湛溪受束应仙泽修炼得道，做了他的随侍小仙。但湛溪一直心心念念要报一份人间的恩情，他幼时曾被凡人捉住，险些成了刀下亡魂，是一位小僧救了他，他便一直记着。</p>

“虽说我不反对他报恩，但已不知报了多少回了，还不满意，我也曾救他于泥潭之中，为何不见他向我报恩？”束应极为不满，“阿黎，将你藏的酒取出来，我与你大醉一回！”</p>

阿黎讶异，束应虽默许她藏酒，但从不允许她多饮，更别提与她一同喝到醉了。</p>

将藏在灵树下的数坛酒挖了出来，一边放肆饮酒，一边互相倒苦水，一直喝到了天黑，无数发光的小生灵漂浮着，照亮了他们。</p>

束应已经醉倒，靠在温泉边的巨石上睡去，阿黎则坐在石头上，晃晃悠悠地将坛子里最后一口酒灌进了肚里，人已经迷糊了。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正一步一步走过来，阿黎半睁着眼看他，恍惚之间，一个影子与面前的人缓缓重合，她晃了晃脑袋，再看向那人时，已换了个模样。</p>

阿黎突然娇俏地笑了起来，她站起身，伸手抱住了他，脑中混沌一片，攀上他的脖子，“你来了~”</p>

祖兮黑着脸，看着面前换了个人般的阿黎，闻到浓重的酒气，又看到旁边一地的空酒坛，便知她又喝醉了。</p>

阿黎说完了话便醉倒在他身上，脸上尽是醉酒的红晕，祖兮扶住阿黎，看到醉倒在旁的束应，气得一脚将他踹进了温泉之中。而后便又施法将他从水中捞出来，用法术拎着，再抱起阿黎，一路回了神机殿。</p>

随意将束应丢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祖兮便抱着阿黎送回她房中，安顿她睡下。看着阿黎的睡颜，祖兮不禁想到刚才她抱着自己的娇俏模样，那时可的确险些令他失了神。</p>

方才离开阿黎的房间，祖兮便见到了站在院中的左翎，正寒着眸子看他。</p>

“师弟，如此晚了还不休息，站在此处看星星吗？”祖兮轻轻带上房门，亦看着他。</p>

“大师兄深夜进入阿黎闺房，怕是不妥吧？”</p>

祖兮直面左翎眼中的寒芒，反而笑了，“作为大师兄，见了醉酒的小师妹，如何能视而不见，自然是要送回房间照顾她好生歇息才是。”</p>

“日后阿黎有我，不必师兄费心。”</p>

“我关心师妹是我的事，师弟不必多虑。”祖兮碧色双瞳也流露出了肃杀的寒意，他穷奇一脉，数万年来皆以嗜血好战为名，怎会惧他？“师弟莫要如此看我，若论嗜杀，你还差的远了！”</p>

左翎未再说话，他自知现在绝对不敌祖兮，便也只能忍让。祖兮见他不再反驳，隐去了眼中的寒意，笑着离开了院子，左翎静立片刻之后，也转身离开了此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