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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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转回来看韩松，调侃道：“据说昭帝时汝阳王谋反，以暗语联络宫中。公主年七岁，曳竹鸢而过，闻察其谋，赴告昭皇后而杀之。本以为是史家杜撰的。以今观之，是我小看古人。”</p>

韩松倍感尴尬，她转移话题道：“先生看见乐徵吗？我让她去送信......”</p>

殷昀说道：“她在外面领罚。我给你换一个人。”</p>

韩松惊道：“什么？”</p>

殷昀轻描淡写地说道：“你都使唤不动她，要她做什么。”</p>

韩松没来得及说话。门当啷一响又开了，是傅易走了进来。他身上也满是水迹，扫一眼厅中众人，面色十分阴沉。</p>

韩松大喜，叫道：“义父！”</p>

傅易没理会她，先对岑楚缓缓说道：“我听说了昨日的事。辛苦岑女郎了。城里局势已经稳定了。女郎安心回去吧。”</p>

岑楚闻言松了口气。她向众人行了一礼，众人纷纷回礼。她走出去，门甫一关上。傅易转向韩松，冷冷道：“你跪下！”</p>

韩松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愣住了。她看看殷昀，又看看谢冰，两人都不说话。傅易见她不听，厉声道：“我还算你义父吗？”</p>

韩松见他气得脸色都变了，终于慢慢跪下了。傅易看她一脸迷茫，更加恼怒，说道：“是我没有教导你，让你越来越胆大妄为？满城的人都无事可做，非要让你来筹划？”</p>

韩松道：“我去找了——”</p>

傅易道：“你还敢顶嘴！”</p>

他气得往后踱了一圈，又说道：“在一座几万人的城里杀了守城长官！城里有四千驻军！你知道能发生什么？如果谢长史不帮你你打算如何处理？如果没能杀了薛庆又打算怎样？现在不教训你，你还敢干些什么？”</p>

韩松无法反驳，只好低头挨训。</p>

傅易道：“连让你呆在城里都能搞出这么大的事！从今天起你不要出门了！”</p>

“义父——”</p>

“你是以为我不能打你吗？！”</p>

韩松不敢说话，她求助地望向殷昀。</p>

殷昀咳嗽一声，说道：“好了，也不必过于罚她。她也算立了功了——”</p>

他不提倒好，傅易矛头指向他：“你也有错！”</p>

殷昀奇道：“与我何干？”</p>

傅易大怒道：“怎么没有关系！她一把刀都提不起来，哪里来的这幅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凭着一点人心推测贸然行事，不知道衡量自己的深浅！你就是这样做人老师的？”</p>

殷昀竟被问住了。他欲言又止，好像确实反思了一下。最终他对韩松说道：“我临行前叮嘱你别向谢长史学些孤注一掷的手段，可见你是忘了。”</p>

韩松满脸困惑。谢冰更是猝不及防，茫然看了过来。</p>

傅易扫了谢冰一眼，到底没有向他发作。阿裴在房间角落里。他平日里很听话，但似乎需要提醒自己是在做人奴仆，时不时会忘掉，韩松跪下时他仍站在那里。傅易向他走去，寒声道：“你就是那个骑奴。”</p>

阿裴低着头道：“是。”</p>

傅易道：“青霜说她想抓住薛庆。为什么你杀了他？”</p>

韩松道：“那是我——”</p>

傅易头也不回，嘲讽道：“你想说是你叫他杀的？”</p>

韩松道：“当时出了意外......”</p>

阿裴道：“是我决定杀的。”</p>

韩松转过脸瞪他。阿裴说道：“我见过薛庆。绳索绑不住他。”</p>

傅易道：“你想以他之死挟持谢长史吗？”</p>

阿裴坦然道：“不能想那么多。”</p>

韩松心情复杂。一方面恼怒阿裴不和她直说。一方面惭愧五个人的小密谋也有这么多情节。傅易看到她表情，嗤笑道：“说你拿不住一把刀，你还不服气。”</p>

他又转回阿裴说道：“你有这点狠性，不要陪女郎骑马了。到外面去找瞿队长，说我让他给你找点事做。”</p>

阿裴应了声是。然后又想起来似的，征询地看韩松。她看他眼中颇有些期待，默默地点了点头。</p>

她望着阿裴走出去，回头看见傅易已经对上谢冰。二人照理说应该已经一起工作大半天了，但看起来没说过话似的，互相注目了半晌。傅易说道：“与谢长史打了一回交道，才知道什么是君子欺人，毫无破绽。”</p>

当时殷昀说了类似的话，谢冰不过冷言以对。此时他却说道：“我欲以利诱郁州群雄，不料傅君诚心而来。是我愧对傅君。”</p>

他说得很诚恳。傅易也没有回应，只说道：“我天明要带前锋援助长弈，城里诸事还请长史照看。”</p>

他这句话语气有逐客的意思。谢冰行一礼，默默出去了。殷昀望着门关上，说道：“别人献了一座城给你，你是不是好歹表面上客气一些？”</p>

傅易在案边坐下，并不说话。韩松也忍不住说道：“义父，谢先生骗了你，感到很愧疚。他心里很相信你，所以才被我说动的……”</p>

傅易道：“你住口。”</p>

他看起来着实余怒未消。韩松无奈地望着地面。倒是殷昀走过来，倒拿鞭柄在她肩上轻敲一下，说道：“起来吧。”</p>

韩松看了傅易一眼，见他没有阻止，默默爬起来了。她经过这一日一夜，也知道自己的计划比想象中更凭侥幸，沮丧地站在原地不动。</p>

殷昀先嘲讽她道：“你也算撞了大运了。全天下恐怕只有谢泮溪一个人能被八岁女孩说得献出一座城去。”</p>

又对傅易道：“做什么沉着脸。换个人高兴还来不及。老谢这手才叫无视天下英雄。若不是小丫头见机得快，郁州已经四分五裂了，到明年你也进不了这座城。你道丹岩捡到的每个小孩儿都有这样的本事吗？”</p>

然后他笑了笑，说道：“不过毕竟也不是丹岩捡的。”</p>

傅易不料他发现了这回事，倒怔了一下，显出尴尬的神色，说道：“啊……“</p>

殷昀哈哈一笑，也转身走出去了。</p>

殷昀这么一搅和，傅易一脸阴郁也维持不住。他在案边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唤道：“小七。”</p>

韩松见他不生气了，走上前去。傅易叹道：“怎么捡到你这样的小东西。”</p>

韩松抱怨道：“明明是小叔托付给你。怎么连你也说是捡的。”</p>

傅易道：“一路丢了好几次，也算捡的。”</p>

他面容疲惫，声音沙哑，但眼睛里有了点笑意，更像个关切的兄长。韩松小心地上前，伸手揽在他肩上。傅易沉默片刻，抬手回抱她。她听到傅易平稳的心跳声，就像他们在风雪中时一样。</p>

他说道：“没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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