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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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斯年的两间破屋实在不够住, 就算够，他也抵死不要和徒弟小两口同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凭什么那亲爹眼不见心不烦, 他却要搭上床板还刺眼睛？</p>

幸好梁鹤乘的小院空着没卖，纪慎语和丁汉白暂时去了淼安巷子。数月没来, 又赶上春天风大, 那院子屋子脏得烫脚，站都没法站。可他们二人已经不是爹亲妈爱的宝贝疙瘩了，眼下艰难, 什么都要忍耐。</p>

纪慎语剪了三块抹布，将明面擦洗干净，丁汉白负责地面，扫、擦，显他劲儿大似的，弄坏两条拖布。直忙到黄昏，里里外外都洒扫一新, 摆上他们的东西, 瞧着还不错。</p>

丁汉白立在院中窗外, 纪慎语立在屋中窗内, 一人擦一边。那积了腻子的玻璃像块猪油膏, 硬生生叫他们划拉干净。推开窗, 两人同时往窗台一趴，脸对脸, 眉梢眼角都看得清楚。</p>

纪慎语没话找话：“盆栽长新芽了。”</p>

丁汉白“嗯”一：“现在没有玫瑰，以后会有的。”</p>

纪慎语忍不住伸手，用光滑的指尖碰丁汉白的眉骨，那儿坚硬、高挺, 摸到脸颊，他戳一戳，试图弄出个酒窝。丁汉白任他把玩，不嫌他手指脏污，笑起来，反把脸凑得更近。</p>

既然近了，纪慎语亲吻一口。</p>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一个搂着，一个靠着，仿佛只要有彼此，那怎样都没关系。奈何现实严酷，不出俩钟头，巷子里经过一归家的醉汉，唱着《上海滩》，浪奔浪流，生生把丁汉白给浪醒了。</p>

他这臭脾气哪能忍，趿拉拖鞋推开窗，那醉汉恰好在门外头高歌。他喊：“别唱了！要唱去上海唱！”巷子里一静，醉汉估计愣了愣，而后哼着《一剪梅》走远了。</p>

丁汉白返回床边，那失去他怀抱的纪慎语翻个身，竟含着情绪咕哝一，不满的，委屈的，睡个觉还要撒娇。纪慎语迷茫地睁开眼，一觉睡得忘记这是哪里，恨道：“今晚的床可真硬啊。”</p>

丁汉白噗嗤乐出，躺下与之相并，齐齐望着黝黑的虚空。</p>

“何止床硬，沙发的皮子都烂了，不知道哪儿捡来的二手货。”</p>

“也没有电视，师哥，我想看电视。”</p>

“柜子那么小，还不够装我的衬衫呢。”</p>

“洗澡的管子漏凉水……”</p>

“暖壶也不是很保温……”</p>

这二人越说越来劲，生生把困意说没了。半晌一扭脸，这破地方，就身旁的人比较宝贝，顿时爱意剧增。思及此，重新抱住，又美美地睡了。</p>

丁汉白和纪慎语暂时开始了小日子，与寻常小两口无异，一早出门打拼。瓷窑、古玩市场、乃至其他省市，天黑归家，开着面包车，拎羊肉包子或者一点蔬菜，奢侈时，打包追凤楼的牛油鸡翅。</p>

要是把存款亮出来，他们绝对是整片巷子里最大的款，可为了开古玩城，只能日夜奔波筹谋本钱。晚雾阴，纪慎语开窗阴干花瓶，扭脸瞧见丁汉白摆出钻刀。</p>

许久没动手，不能荒废，丁汉白弄着块料子出活儿。忙碌一天，此时就着灯泡勾线走刀，权当放松了。小坠子，双面镂雕，雕的是藤枝树叶缠葫芦，精巧得很，连叶脉都清晰。纪慎语傍在一旁，抻两股细绳乖乖地编，平结花结都不在话下，编好把佩子穿上。</p>

丁汉白吩咐：“找一颗碧玺，添个碧玺结珠。”</p>

纪慎语巴巴地找，翻箱倒柜折腾出一颗，雕完穿好，关掉旧打磨机，这一晚上的工夫没白费。“明天拿玉销记，拿一店。”丁汉白说，“让老丁瞧瞧。”</p>

人都不认了，但东西得瞧，瞧他没忘本，瞧他手艺没退步。</p>

临睡，亮着一豆小灯，丁汉白倚靠床头捧着书，纪慎语侧身伏在他胸膛上，还是那本《如山如海》，都快被翻烂了。看了会儿各代玉牛鉴定，纪慎语觉得无趣，将丁汉白搂得紧了些。</p>

头顶一笑，丁汉白说：“你怎么那么黏人？”</p>

纪慎语答：“因为喜欢你。”他如此诚实，明明是抬杠拌嘴的机会却来一句真情告白。丁汉白丢了书，把他抱瓷实，嗅他馨香的头发。他忽然告状：“二哥搬料子那天欺负我。”</p>

丁汉白问：“还有呢？”</p>

他说：“三哥监视我的时候总犯困。”</p>

丁汉白道：“老四也一并说了吧。”</p>

纪慎语便说：“姜廷恩喊我……大嫂。”他说完大笑，却也臊得抬不起头。被丁汉白拧着打了个滚儿，等屁股被托住时一凛，慌忙提醒道：“这床更不禁晃！”</p>

丁汉白不依：“晃塌了我钉，听话，让我弄弄？”</p>

纪慎语居然使了招金蝉脱壳，从被子另一头钻出去，爬到床尾躲着那禽兽。他环顾一圈，誓死不从，这是梁鹤乘的房子，万一梁鹤乘还没投胎转世，灵魂飘回来看看呢？丁汉白一听大骂迷信，不管不顾地拽他，用着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弄老实了。</p>

“珍珠……”丁汉白粗叫他，“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要过？”</p>

纪慎语哪肯回答，抿着嘴细细地哼，眯着眼悄悄地看，他环住丁汉白的脖颈，贴近，用薄薄的胸膛蹭对方。忍啊，忍啊，终究没有忍住。</p>

“想的。”他几乎咬住丁汉白的耳朵。</p>

夜尽晨至，纪慎语睁眼闻见香气，是刚炸的油条，丁汉白一早去巷口买的。据他观察发现，兹要前一晚将他折腾狠了，丁汉白第二天能殷勤得头顶开花。</p>

他吃饱喝足去玉销记，一阵子没来，伙计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后来姜廷恩到了，他将佩子给对方，并嘱咐一些。姜廷恩去一店报账，报完跟着丁延寿上课，等回三店时已经下午了。</p>

两人凑在柜台后，纪慎语问：“师父有没有说什么？”</p>

丁延寿什么都没说，一眼瞧出丁汉白的手艺，接都没接，却独自上楼待了很久。姜廷恩说完叹一口气，又道：“姑父和姑姑要把三跨院卖掉，现在只剩他们和小姑，大还是其次，住着伤心。”</p>

纪慎语眼酸，赶忙询问：“那师父师母准备搬去哪儿？”</p>

姜廷恩说：“还没定呢，小院子都破旧，单元房住不惯，别墅倒是还有院子……可贵得很，姑父还在考虑。”他惆怅无限，“姑父很勤俭，且犹豫一阵呢，要是什么都没发生，大哥说买别墅，他一定很快答应。”</p>

越说越愧疚，纪慎语去捂姜廷恩的嘴，忽地，他撞上伙计的视线，对方猛地转身躲开。他一愣，问：“我怎么觉得他们有些奇怪？”</p>

姜廷恩小说：“你和大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p>

纪慎语瞠目：“什么大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