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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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就从汗王府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第巴桑结收买汗王近侍投毒，幸及早发觉，未引起致命后果，正在服药治疗云云。也是这天一早，阿巴代来到怡和堂，请范老板出具文字，证明汗王因蛇胆粉中毒，服用何种药物等。隔日，范老板悄悄离去返回内地，后来从老家派来一个侄子主持怡和堂。</p>

一时间，街谈巷议，满城风雨，各种说法，无奇不有。</p>

与此同时，多尔济密使持信飞报朝廷。内云：第巴欲擅权妄为，视臣为障碍，必除之而后快，竟买通府中侍女金花，茶中下毒，幸发觉异味，臣得保全性命，目前正卧床服药，以上均有怡和堂药店汉人范老板出具证明。臣毫无胁迫，询之金花，供原与本府总管道布登相好，臣因不晓此情，前不久将另一侍女许与总管，故该女怀恨在心，第巴探之，重金收买，多方利诱，命其对臣下手。现该女在臣府中严加监控，画押所供一并上呈，如需传讯，或钦使面问，或解京过堂，臣谨候圣旨。</p>

最后几句是：微臣命薄，本不足虑，然第巴擅杀亲王，敢问其视朝廷法度为何物？</p>

康熙阅之，深感震惊，预见藏中或出变故。不多日，第巴府公文送达，内称，所谓投毒一事，系拉昌汗造谣诽谤，抵毁大臣，搅乱雪域，居心叵测，望大皇帝明察，严加处置云云。康熙一时难理头绪，且正准备前往热河山庄巡视督工，只好先放放，看看事态发展再说。</p>

密报皇帝的同时，多尔济又向六世达赖、三大寺和五世班禅发信申诉，要求主持公道。济隆总管将信件呈上，洛桑还未看完就拍着桌子，气咻咻道：“真是想不到，拉昌汗也算条汉子，如何做出这等下作之事！”</p>

“向对手下毒，最为藏人不齿，他这是公开撕破脸了，看来他从小召法会中嗅到自己在藏中的日子不会长久。”</p>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p>

“拉昌汗向佛爷告状了，那佛爷就命人查清此案。”</p>

“这明明是在诬陷造谣，我们还真去查呀？”</p>

“不但要查，佛爷还须示人以中立、超脱，程序要公正、规范。”</p>

洛桑从活佛的眼中读懂了含义，感动地说：“谢谢，谢谢总管大人点拨。”</p>

翌日，大昭寺前贴出公告，六世达赖下令组成会审团，调查拉昌汗状告第巴桑结指使投毒一案，三大寺各推举两名代表，由宫中总管济隆活佛任首席调查官。</p>

其实，整个调查也就是两次不长的询问、对答。</p>

先去的第巴府，济隆居中而坐，询问时，仿佛从不认识桑结似的：“第巴大人，拉昌汗所告之事可有？”</p>

“纯粹捏造，无稽之谈，请会审团提出下毒之人与我对质，情况自明。”</p>

“你与汗王可有过节？他总不致无端捏造吧？”</p>

“其实并无私人恩怨。他以维护格鲁名义，挑拨教派，离间红黄；虚构事实，捕风捉影，多次告密，悦上以乱下；更有甚者，竟诬称当今佛爷不是前世灵童，幸皇帝明察，阴谋未逞；其余种种，一言难尽。”</p>

对于以上情形，三大寺有的人也不知端详，听第巴侃侃道来，无不心惊。</p>

“念及老汗王恩情，顾及各方面视听，我曾对其允诺，只要自去王号，归顺达赖佛爷，既往不咎，且封官加爵，奈其拒不接受。我则明示，要么留在藏中，安分守己，要么请离开，自寻去处。他感到计穷力孤，竟使出这般手段，无非是想搅混人心，趁乱局图谋再起，甚或勾引外兵。望各位大人明察。”</p>

听者悚然。</p>

告辞时，桑结哂曰：“桑结一生行事，磊落光明，本着佛家慈悲之心，对他并无加害之意，若要取其性命，岂不容易，何用费此周折。”</p>

在场人等无不心服，原来被蛊惑的也恍然大悟。</p>

会审团到汗王府后，先请汗王细述一遍案情始末，询问了下毒者姓名、身份，下毒动机，并验看了怡和堂出具的证明。之后，济隆总管提出要审问案犯，以及命其与第巴对质，均遭多尔济回绝，辩称：“并非信不过总管大人，只是在此环境下，案犯露面，恐生意外，此事已上奏朝廷，若钦使来审或送京审问，自当遵从。”</p>

告辞时，济隆说：“如此一来，汗王所控之事无法查证。”</p>

次日，贴出告示，结论是：由于拉昌汗不肯交出案犯，故其所控第巴收买侍从对其下毒之事不能成立。布告除上报朝廷，还向三大寺、五世班禅分送。对于投毒的谣言，洛桑很是愤慨，后来写下一首诗：</p>

峻岩助狂风捣乱，</p>

把老鹰羽毛卷翻。</p>

狡诈说谎的家伙，</p>

弄得我憔悴不堪。</p>

第巴府内情绪达到沸点，却杰激动地叫道：“我们一让再让，他却得寸进尺，把脏水泼到大人头上了。我这就带卫队去汗王府。”见桑结出来阻拦，他又说，“咦，大人，案件发生，我们捉拿案犯理所应当，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p>

桑结拉住他说：“你听我讲几句，说服不了你，再去抓不迟。你捉来那个金花，取得口供，又怎样？我们无权擅自处置亲王。而他会上报朝廷，说我们以权势逼取口供，反咬一口，京师遥远，一时难以查明，这么做，于事无补。”</p>

达瓦一旁劝道：“大人言之有理，却杰稍安勿躁。”</p>

却杰摇摇头，叹着气出去了。</p>

多尔济没想到六世达赖会这么正儿八经的查办此案，现在舆论都对准了自己，反而愈加被动。那日以后，金花整日被关在小屋内，方知自己上当受骗被人利用，不禁心想下一步会怎样？想都不敢想，更遑论那总管夫人的美梦了。后来，多尔济出藏后将她许配给安多一个部落头人为妾。</p>

哲木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再无可留恋了。一天早晨，她淡淡地告诉丈夫要出远门去拜佛朝圣。多尔济问去哪里？走多长时间？她头也未回，走到门口，亲了亲乌云抱着的孩子。二十几天之后，她终于实现了愿望，由央热活佛授戒传法，在达旺寺出家为尼。</p>

时间真快，其其格往生一年了。这一天，梅朵主持在家中举办了一场小型法会，由桑结亲诵往生咒。江央轻轻地说道：“其其格阿姨啦，我们大家很想念你，为你转生高兴，祝你投生到好地方、好人家，过上幸福的生活。”转头又问，“阿爸，你说阿姨会不会还记得我们，转生到我们身边呢？”</p>

桑结缓缓道：“这种事是有的。”</p>

佳莫也参加了，梅朵瞧她脸色不好，不放心，法会结束后让桑结送她回去。快到住处时，佳莫说要与大人谈个事儿，叫小丽去吉朵照料一下，小丽应一声就走了。两人进屋喝了口热茶，佳莫的脸色有所缓和，说：“大人，你坐下。”</p>

“什么事？今天不说了，你好好休息，要不陪你去怡和堂瞧瞧，近来看你精神一直不大好。”</p>

“大人，有件事早想说了，可不知怎么开口。”佳莫用力咽了一下，声音显得微弱。</p>

桑结惴惴地问：“什么事呀？那你就说吧。”</p>

佳莫伸出有些削瘦的手，整了整桑结的衣领，“大人，你早些迎娶旺秋吧，这么多年，她一心一意爱着你。”</p>

桑结一把抓住佳莫的手，急切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这个念头？”</p>

佳莫挣脱开桑结的手，“桑结啦，我们分手吧。”那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p>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佳莫，你怎么了，是不是你阿妈……要不是不是你……再不，是不是我……”桑结语无伦次，拼命抓着、摇着佳莫，好半天，才喘着粗气，放开手，愣愣地坐到床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