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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连忙拽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提起来:“大人,大人您先别这样!你先起来把情况给我说明一下可以吗?我现在完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您先给我解释一下好吗?——要不然您先起来呢?我感觉您给我下跪我可能会折寿哎。”</p>
我拔萝卜拔了半天,总算把萝卜从地上拔了起来。赶快把周恪己拽着在院子里坐下来,自己从旁边拽了个石墩子坐下来:“您先讲讲怎么回事吧?”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挤着眉毛看向对方,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您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能想着原谅不原谅的,对吧,北川侯大人?”</p>
大约是听出我的调侃,周恪己略带几分局促地搓了搓手,难得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哼唧了几声,好一会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我找圣上赐婚了……”</p>
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还是在周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捂住额头,用力在太阳穴揉了两下:“……什么时候?”</p>
“方才圣上赦免了我的谋逆之罪,将我封为北川侯。圣上欲将母族旧地北川词与我做封地,我知不日我便应当启程前往封地,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故情不可止失口乱言。”说着,他微微侧过头,沉默了很久,“对不起。”</p>
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我扶了一下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所以,我们被赐婚了?被当今圣上?”</p>
周恪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全做答应。</p>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压抑,比起高兴或者如愿以偿,更多地涌上来的确实一种出离的愤怒。</p>
虽然,我无法欺骗我自己,我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期待过今天的赐婚,我从来未曾否认反驳过我对周恪己的情谊,然而偏偏是眼下,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要忽然做出这种决定?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没有回旋的事情?”</p>
周恪己没有回答,他的躲闪增加了我的愤怒,因为他明白我,他才会躲闪,但是他明明明白我,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p>
“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前面躲躲闪闪的,忽然之间却又求圣上赐婚,从头到尾大人可曾问过我的意思?我总觉得大人是尊重我的,是不会替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莫非是我想错了?为什么要忽然求圣上赐婚?”</p>
“阿梨想听实话?”过了很久,我听到周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p>
我点点头:“嗯。”</p>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极为复杂,含混着愧疚、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我从前未曾回应阿梨,并非我真的嫌弃阿梨出生,那时我身陷囹圄,多一个承诺对阿梨来说反而多一分危险。那时候我断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害了你,所以我只能忍耐,我只能不去回复,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我不能骗阿梨,我也害阿梨……我还能怎么做呢?”</p>
周恪己微微攥住衣袖,似乎有些紧张:“那时,我便只能将心思藏匿心中,只愿自己还有一日可以重获自由身,便,便要将这,心思全部倾诉于伊。”</p>
他越说语速越快,声音里彷徨越甚,以至于尾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今日圣上赦免,又封我为北川侯。我本应回到禅院再做打算,徐徐图之。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很糊涂,我从来没有那么糊涂过……我害怕圣上会一纸诏书直接把我派往北川,届时我又怎么与你见面,我又想到一旦我封侯,那么你就要从温贤阁撤走,我要如何和你打算将来?我还想着,我还想着云忠……”</p>
说到这里,周恪己似乎更加羞愧,语气都带着一种艰难的羞耻感:“云忠性子活泼爽利,与我这古板迂腐的性子大相径庭,你生性活泼,纵使眼前顾念往日之恩,又、又岂能长久陪伴在我这无趣之人身边。”他说着说着,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p>
周恪己犯过错吗?或者说,周恪己做过他自己觉得不齿的事情吗?</p>
大约很少吧,他这人知行合一,光明磊落,纵使知道暂时粉饰太平依傍世家便能换来好处,他也未曾动摇过半分。纵使不知道他往日为人,单单看眼下他紧张地咬着手指,不知所措的模样,也知道他旁日大约极少因私心而乱行。</p>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猜测,那么匪夷所思的嫉妒,就不受控制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情,擅自决定了你的人生……”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情急之下匆忙撇过脸,用袖子掩面胡乱擦了擦。</p>
最初出离愤怒已经慢慢消歇,我的理性和思考也开始回炉,一个诡异中透着几分自恋的的想法一点点浮上我的心头:“大人,当时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p>
周恪己点点头:“万不该如此,未曾与你言明心意,却以圣旨要挟,我怎会如此糊涂?”</p>
这话听到我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周恪己知道这般做是不对的,他素来未曾僭越礼仪冒犯他人,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不是因为他心思龌龊另怀鬼胎,而是因为他控制不住。他控制不住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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