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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竹叫我守南野!”</p>
“可南野守住了啊。”</p>
“没有!”齐烨猛然站起身,一字一句:“敌军死光之前,或是敌军滚回山林之前,南野,算不得守住,算不得守住,我就要一直留在南野!”</p>
余思彤张了张嘴,最终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离开了。</p>
这一刻,余思彤是羡慕齐烨的。</p>
齐烨今日经历的,他也经历过。</p>
可他经历这一切时,无法任性,连眼泪都不能流,只能用药布绑上受伤的臂膀,再次骑着马,出城去追,去杀。</p>
等他追够了,杀完了,回到城中想要悲伤时,想要流泪时,那令他悲伤和流泪的事与人,已是埋葬在了七尺之下。</p>
至少,齐烨还可以任性的去悲伤,去哭泣。</p>
军伍,就像树木,战争,就像年轮。</p>
有的军伍,随着年轮的增加,逐渐凋零,逐渐死亡。</p>
有的军伍,随着年轮的增加,愈发枝繁叶茂,愈发傲立坚韧。</p>
凋零的,即将死亡的,与枝繁叶茂的,傲立坚韧的,都是树,矗立在那里,忍受风吹日晒,用自己粗壮或纤细的枝干,挡在国门前,将百姓守护在国门后。</p>
每一次战争,就像狂风暴雨,摧残着这些树。</p>
当战争过后,悲伤又像是野火,摧残着这些树。</p>
狂风暴雨息了,野火烧尽了,被摧残的树,依旧矗立在那里,这便是军人,依旧矗立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次狂风暴雨,等待下一次的野火,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p>
“少爷您累了,小的带您去歇息吧。”</p>
刘旺第一次见到齐烨如此悲伤,悲伤到无法哽咽,悲伤到无法流泪,悲伤到只是望着被抬下城墙的一具具司卫尸体就想要招手,想要将这一具具尸体搀扶起来,想要让一具具被搀扶起来的尸体变的鲜活。</p>
二百司卫,战死一百六十一人,足足一百六十一人!</p>
阿卓,受了重伤,左肩插着一支断箭,近乎力竭。</p>
喻斌哭的像个孩子,他也想死,如果可以选,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喝那一碗汤,清醒着登上城楼,战死在城墙之上,只有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哭了,不用羞愧了,不用一辈子饱受着煎熬。</p>
相比大大咧咧的季元思,喻斌能够准确的叫出每一名司卫的名字。</p>
名字,只是代号,可这个代号,又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人。</p>
季元思躺在地上,身上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双目呆滞的望着初晴的天空,他不像一个功臣,像一个真正的巫师,一个脏透了了的、神经兮兮的、迫切的想要与死神交流沟通的巫师,一个想要用一切代价去找到那名司卫,那名被陈莲唤为夫君,云儿唤为爹爹的司卫。</p>
或许唯一幸运的人只有公输甲了,这位墨家钜子因为这几日熬夜打造军器,早已身心疲惫,今日起床后喝的太多太多的汤,这些汤,让他陷入了沉睡,沉睡到现在还没有醒来。</p>
公输甲,是唯一幸运的人,龚信,则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p>
蹲在阿卓面前,龚信耐心的为其处理着伤口。</p>
龚信不喜欢军伍,包括阿卓,他甚至连齐烨都不喜欢。</p>
因为他是道家弟子,道家弟子不喜欢拘束,可齐烨这群人,看似自由,却是最受束缚之人。</p>
军伍的束缚,是令行禁止,是冲杀阵前,是军令如山倒。</p>
齐烨等人的束缚,是明明看似自由,无人约束,可却要作茧自缚,因为所谓的皇命,所谓的身份,所谓的一切的一切,他们比军伍,更加没有自由。</p>
龚信,不喜欢没有自由的人。</p>
只是现在,他强迫自己去喜欢这群人,不喜欢这群人,会令他羞愧。</p>
龚信为阿卓包扎好伤口后,背着手来到了齐烨面前。</p>
“你若痛,便去杀人。”龚信伸出手,粗暴的拉起齐烨:“杀人去。”</p>
齐烨很是茫然:“杀谁?”</p>
“何人投的毒,又是何人点的狼烟,那些吃食,究竟是谁送来的,这些人,你不杀?”</p>
“杀!”</p>
齐烨咬牙切齿,愤怒,短暂的冲淡了所有的悲伤:“本世子,要杀光他们!”</p>
“还有一事。”龚信转过身,指向呆呆坐在季元思旁边的小鹿:“此刻起,她叫齐小鹿,你若不认同,她就叫季小鹿,若是连季小鹿都不成,那便叫龚小鹿,你选一个,必须选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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