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左手花，右手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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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双方浇水、吃东西。</p>

袁飞施法将结晶在己方二人眉发袍襟间的盐粉吸去，让己方二人体肤保持净洁，心神保持宁和。吸到的盐粉，聚成盐团，摆在江修祥身前的巨大桌案上。多次施为后，已经团成梅子大小一个盐球。</p>

“我听说梁都京兆有段江，名文江，你们常泛船其中，讲学论文。”越王打开闲聊模式，语音隆隆，“平常你们都讲些什么？”</p>

“大多讲些心得感悟，也说施政之道。”江修祥脑子里闪过坐船讲学的场面。惠风和畅，江水悠悠，船窗张开，岸边人指点翘望。船舱中，贤达耆老拥袍坐讲，座下英才云集，潜心领悟。其情其景，美不胜收啊。江修祥面上露出温和微笑。</p>

越王的大脸也露出微笑：“你官声佳，民间有名。人说你牧民如子，施政有方，想必是常作主讲。可讲过数算么？”</p>

江修祥谦虚谢赞，说道：“小有所获时，也讲。”</p>

“可讲过上古远史？”</p>

有料！</p>

江修祥作惭愧状：“才疏学浅，请殿下不吝指教。得拾唾余，感激不尽。”</p>

“我也所知不多。”越王露出诚恳不骗你的神气，“估计都是你已经全部知道的，我讲一些，当作切磋印证。”</p>

讲，天地常有量劫。不知始，不知终。最近一劫在上古，仙神辟易，修士大能伤死无数，天地白茫茫一片，死寂无声。</p>

万物万生，树花草兽也好，人妖魔鬼也罢，劫后幸存者屈指可数。迷惘懵懂，历经百十元会，天地间才有了些许生机。</p>

天行有常，配以数算。</p>

四方寥廓，上下无极，远近无限。咫尺天涯，无处不在，无所不容。谓之空间，称作宇。</p>

梁国京兆与汤国京都，相距一万两千里，便是宇中含的数算，也是以数算描绘了宇。</p>

古往今来，时光流逝，弹指刹那，沧海桑田，兔走乌飞，时时刻刻。谓之时间，称作宙。</p>

数算之术给了定义，名之“会”者一万八百年，名之“元”者，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凡人一生，难过百年。妖兽虫树，或千年寿，或朝生暮死。</p>

物有各态，有形无形，有大有小，有轻有重，轻如鸿毛，重如山岳，是空间与时间的中间态，称作能。</p>

数算能推演大小轻重，世所共知，一瓢水，约二十掬，一屋舍，可纳千石谷。巨人约与四象等重，一象重约六牛，一牛重约八人。</p>

能、时间与空间，能互相转化。修士、精妖飞天遁地，固寿延年，只是其中小小者。传音玉符，一触发便能立即传出近万里，就是近仙法术。而真正的仙神一晃即千里万里，一指则点石成金，更掐算天机，可称得上煌煌壮举。</p>

仙神所惧，乃在量劫。</p>

天地劫来，能、时间、空间三态紊乱，动荡无休，芸芸众人，何处可寄？有大生死，是大恐怖。</p>

确然是各国各族的故老传闻，大抵相似。梁国也有同样的神话传说，妇孺皆知，江修祥自然耳熟能详。</p>

不过，江修祥还是细心倾听了一遍。</p>

古之神话，在越王雷鸣般的声道讲述下，极有沧桑感。江修祥甚有感触，尽力捉到脑海的一个念头，问：“殿下是说天地大劫马上要到了么？”</p>

“那倒不是。但谁能说得准？”越王抓了抓肩膀，“管它是妖是人，平民百姓、将军皇帝还是鬼怪仙神，谁的头顶不是悬着个盐湖大泊？好比用猪脬牛泡盛着，时时有河水注入，直到包不住了，轰地一声，破裂炸开，全数落下，任谁都会被砸扁锤碎，化作飞灰。”他为了增强画面感，妖力放出，抓了团远远大于此前的水球，抬至头顶，砰地落下，淋了个湿透。乐得手舞足蹈，一双大脚连连踩地，咚咚巨响，呵呵大笑：“听说极西之地有孚国，国有忧天人，每日心畏天崩地塌，惶恓不安。”</p>

神经质了啊。</p>

你说的忧天孚人是不是你自己？</p>

江修祥道：“贵族避世不出，是为了探索天地量劫么？可有所获？欲将何为？我大梁愿鼎力相助。”</p>

越王不答，敛容聊正事：“换俘之事，关乎你我罢战议和。我再说一遍，你且听了：我族愿多付灵丸灵石、物料食货等，一次全部换回百一十名族人。回族之人，黥面髡发为记，盟告天地为誓，不与梁人接战。”</p>

江修祥一直在关注越王的肢体动作，语气神态。这时忽然感觉到有某事促使越王下了某个决定，心中暗暗有点担心。暗忖道：“难道天劫的话题勾起了他的思虑，快速下了决心？巨人一族莫非真如孚人一样，认为天地大劫迫在眉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哪有什么仙神？谁会把上久远古的传说当真的？就算天劫在即，你不去逃世避祸，反而与我缠斗，所为何来？难道你们认定我大梁是天地大劫的关键？能消劫？还是能避劫？”</p>

“殿下所议，某当立禀我皇。”江修祥道，“若是你我联盟、罢战，断不会要贵族分毫，大梁更是愿意时时奉养，共缔坚盟。”</p>

“不必了。”越王举手止住，倏地站起身来。</p>

袁飞随之而动。</p>

闪动之间，身躯瞬间变得巨大，握住江修祥疾退，快速拉开了距离。随后将江修祥安坐在肩头。</p>

隔着数丈，袁飞已变成巨人，与越王等高。他不是血肉涨大，而是法力成相，像是冰雕了一个袁飞，但又像是水塑成的，衣饰神态无一不肖，全身上下徐徐涌动，通体透明。袁飞本尊悬停在法相的丹田位置。</p>

这就是达到会明境界以上后，法力外放的变化之术。袁飞怕越王动手，变成同等体型，比较适合保护好江修祥。哪怕不敌对方，只要屈身抱好江修祥，也能挡上几次硬击，已足够一里外的同道来援。</p>

他已经修到通明境，其实可以把法相变得更大、力亦更强。</p>

但，一是谈判期间，对方没有真正出手，自己就没必要显出太多的敌意。二是变大不但更耗法力，举止速度也会受影响，易为所乘。故只是化为等高等大，做出防护之态。</p>

他凝神戒备望着越王，他的法相也作凝神戒备状。</p>

双方的随从发现异动，已经开始往中间快速聚拢。</p>

越王举手止住奔来的巨人，有避免接战乱斗之意。一边缓步倒退着走以示无敌意，一边道，“江大人、袁师傅，我觉得梁人颇有些位英雄人物，特别是你二位，更是出众。我心下是极敬重的，实在不愿再起纷争。我无意对二位动手，且容往后好见也。”</p>

袁飞：这是我的词儿啊。</p>

他和江修祥也看出越王暂无敌意，扬手止住快速迫近的同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