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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队镶白旗冲进了巷口。</p>
有人下马快步走过来，看到了前方的两具尸体。</p>
地上的血滴早已凝固。</p>
为首之人凝视了一阵，鞭马再次上前，踏过凄凄荒草。</p>
很难想象北边重镇之首中还有这么一片荒芜的地方，草木枯竭，残檐断壁，也许是很多年前在这发生过一场厮杀，又或是瘟疫所致，繁多的巷道中白骨遍地。</p>
冬季消融的雪水从草尖滴下，落在马蹄旁......</p>
“孙文！我知道你听的到，你就在附近对不对？你拿了他们的弓，准备射......”</p>
呼声于巷口狭窄的天空上荡漾而开，带着复仇的怒火。</p>
那队人的头领挥手，带着人拐过一个又一个巷口，时不时驻足怒吼。</p>
“孙文，你成功了，挑起了姜镶造反。大同城如今是你们了的不是？你这只老鼠，杀了小贝勒。能将亲王府逼的到如此地步，就只会永远躲在地下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出来啊，你我再决生死！”</p>
“我，镶白旗的牛录佟佳！那日在文瀛湖，就是我领队杀了你们三人。你还要做多久的鼠辈？我告诉你，即使一切事败，我拼死也要杀掉你！”</p>
“还有姜家小姐，等我捉到你，你觉得姜镶会不会放我出城？哈哈哈，但在这之前，你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吗？！你们这群老鼠到了最后，也只配躲在暗处！”</p>
......</p>
姜卿已将弓箭上弦，正准备松手时，却被一只流血的手止住。</p>
她与祁京就在尖子型瓦房的屋顶上，下面便是疾驰而过的八旗残军。</p>
满人的怒吼声恍若从那里升起，向他们的耳朵里缓缓炸开。</p>
就是这般震荡而开的吼叫，让姜卿确定了他们的确是不怕其他追兵，誓要他们两人鱼死网破了。</p>
两人屏住呼吸良久。</p>
终于，骑兵的身影从前方消失，但从屋顶上依然能看到他们在不停朝着各个巷道搜去。</p>
此时，姜卿才看向祁京适才压住她的手。</p>
“为什么不让我射他？”</p>
“他已经发觉了。”祁京用另外一只手抓着屋檐，转头道：“故意说的那么大声，是想激我们出手，你刚刚是可以杀掉他，但他们一旦弄清楚我们的位置，我们也会变成筛子。”</p>
姜卿也转过头，见他这些话已是说的断断续续，一只手抓在那，摇摇欲坠的样子。</p>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走吗？”</p>
“他们会在附近搜，因为知道我们就藏在这，不会轻易走的...我们的马匹也丢了，暂时走不了。”祁京耸着眼，道：“别怕，他们最多守到早上，你家起事后，一定会肃清全城。”</p>
“还有，他们很可能是故意奔去远处，想骗我们出去逃命，你最好不要下去。”</p>
“哦......”</p>
说着，祁京又奋力朝前面挪了挪，让身体适应瓦房上的弧度，将头靠在屋檐上。</p>
“我要休息一下，你别射箭，也别乱出声。”</p>
姜卿听了，不由又看向他，只见这人已经闭上了眼，在缓慢调整呼吸，似乎是准备睡觉......</p>
两人这时离的很近，祁京的呼吸声就响起在她耳畔。</p>
“你...你不会睡着就醒不来了吧？”</p>
祁京闭上眼，道:“不会，明日还有事情要做，你累的话，也可以睡。”</p>
姜卿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他还睡得着，整个吊在屋顶上，稍有不慎就会落下去，怎么能睡的着？</p>
而且他们还在躲避追兵......</p>
但祁京似乎真的睡着了。</p>
只有姜卿看着他那张靠在屋檐上的脸，愣愣出神。</p>
这个夜晚对她来说极其难熬，脑子里乱糟糟的，整个人趴在那，低头是近处孙文的脸，抬头是远处的烽火和怒吼。</p>
而那队搜他们的镶白旗骑兵也从始至终就在附近转着。</p>
纷纷扰扰间，时间缓慢流逝。</p>
姜卿感受着祁京呼出的热气，心想他真的很有胆魄，从南边一路走到这里来，事情还真如他所愿的发生了，但境地也太惨了，似乎在他身边，永远只会有源源不断的追兵和厮杀，没有一天是能为自己活的。</p>
想着，她又不由想到了他说的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观察的很仔细，只有在说那两个字时，他的眼神中才会有波动......</p>
就这样，在纷乱声中过去了许久。</p>
“嗒嗒嗒~”</p>
他们身下的街道突然有马蹄声震涌。</p>
是那个叫佟佳的牛录，他又转了回来，在他们瓦房下驻足。原来真像他说的，这些追杀他们的八旗是故意喊着走远，想骗他们出来。</p>
姜卿也没有再搭箭，而是十分警惕的偷瞄他们。</p>
她下意识里，已将自己变成了放哨的人，又无意识的向祁京那边贴了贴，想着如果被发现可以第一时间带着他逃......</p>
......</p>
天边已隐约有了破晓的光影。</p>
“嗒嗒嗒~”</p>
蹄声又一次滚滚而来。</p>
姜卿迷糊着眼看去，这次却看到的是绿营骑兵。</p>
“这里！还有残兵！杀了！”</p>
“放弩！别留活口！”</p>
“嗖嗖嗖……”</p>
喧嚣声大作。</p>
姜卿脸上露出喜色，知道这是他家的人搜过来了，因为他们都已剪去了辫子。忍不住就要抬手挥喊。</p>
“喂，我们......”</p>
然而，声音刚刚发出，祁京就已捂住了她的嘴。</p>
她瞪大眼睛看向她，身上动作挣扎不停，有瓦片掉落。</p>
“唔...”</p>
瓦房前的动静还在响了个不停。</p>
“这里有两具尸首...还有一个头颅...楼亲的...”</p>
“那必是他们劫持了小姐，追！杀了他们！”</p>
“走！驾！”</p>
喝声如雷，来的快，去的也急，刹那间便越来越远。</p>
祁京的手终于松开，拉着姜卿从屋檐落下。</p>
“咚咚咚。”瓦片不断顺下，在地上碎裂而开。</p>
微光里，姜卿被他抱着，等祁京站稳后，绣鞋也久违的落在地面。</p>
此时，她的白净的鞋子上已沾满了泥渍，而祁京的清军服饰上却是满布血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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