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泣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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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修油盐不进地说：“我比你小……”</p>

没法说，他体质特殊，内置龙骨，那材料在火山中锤炼了数千年，本身就蕴藏龙魂和能量矩阵，经蒲瑾和阮清子的设计，植入后自成一套经络系统，克服黑灵子自噬。现在加上神照经的万物调和、无限回复，龙骨矩阵再升一级，开发归墟更是不在话下。至于那个量级的冰天，倒的确是白皓修攒了三个月的成果，短时间内不能再用。</p>

正不知该如何打发，车珺的声音自上而下地飘来：“得了吧熊茹，人家拿来扬名立万的秘密武器，能让你知道么？”</p>

熊茹仰起头，“怎么了？问问都不行？”</p>

梅定生笑道：“不着急嘛。你看你走路都打飘，赶紧回去睡一觉，没几天打第二场，一不小心跟岳将军一样咯。”</p>

熊茹无法，又纠缠了一会儿，终于感到精神不济，怏怏而去。</p>

白皓修接着干活，然后跟在他身边的变成了梅定生和车珺。他们本来也该休息的，这会儿一边心疼自家的税收，一边伺机找茬。</p>

“其实现在他们的无面者受伤，”梅定生说起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攻过来了吧？照元将军这个阵仗，若每下一城都得按这规模才防得住奸细，物资哪耗得起？”</p>

白皓修瞧他一眼，“不是每个城啊，只有雪连如此，地位不同。”</p>

梅定生想了想，笑问：“明天是不是还得把一部分技术物资送到浏城去？”</p>

白皓修点头，“是的。”</p>

梅定生说：“这帮人不顾调令长驱直入，捅出无面者来转身就跑，烂摊子全留给喻将军，什么人品？然后还安排一个孔延宗在浏城刺探咱们，实在猥琐。要我说，物资也别送了，让他们自生自灭。”</p>

白皓修不接这话。</p>

“哎，”梅定生忍不住，目光游移：“老弟，你真的没受伤？”</p>

白皓修侧目，“要检查么？”</p>

梅定生笑道：“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之前那两个无面者的目标都是你，为了你甚至放弃守城，你对他们的战略意义甚至比雪连还重要。可你不但反制了他们，还逼出潇康，甚至唬得他不敢对你出手，反而把岳将军打了个半死。”</p>

白皓修一脸：我就这么牛逼啊。嘴上道：“潇康久负战神之名，但他厉害之处不仅是个人战力啊。这雪连城被叛党腐蚀得千疮百孔了，也许我们在这都是有名无实，他还有的是机会除掉我。”</p>

“……”梅定生的眼角抽了一下。</p>

车珺没吭声，日常冷漠脸。</p>

这时白皓修余光一扫，发现苗俊彦站在城下，徘徊着，便把他叫上来。</p>

“岳将军怎么样了？”白皓修问。</p>

苗俊彦头都不敢抬，“暂且，暂且还稳得住。”</p>

梅定生突然说：“这柳州不能没有主将啊，我看你们最好内部商议，从各督军中选一位暂且接替岳将军的位置吧。”</p>

白皓修挑挑眉，没说什么。</p>

苗俊彦紧张地应道：“是。”</p>

他跟着简单汇报了一些事务，慌忙从城楼上脱身，出了一身冷汗。</p>

回忆飞闪。</p>

当年野试坛的懵懂无奈、青石坳的狠绝狼狈、阿泉村口的迷茫悲惘，都是白皓修，历历在目。苗俊彦忍不住抬头忘了眼，白皓修在高处，像一束火炬！</p>

他沉重地离开了。</p>

第二天入夜，送往浏城的技术部队准备出发。梅定生存心不让白皓修夺柳州兵权，几乎是如影随形，以至于白皓修总没机会去探望岳修兵，对苗俊彦倒是大好事。</p>

他提心吊胆地把玫敏心塞到车马队伍里，让她好自为之。</p>

“谢谢。”玫敏心的笑容可以称之为解脱。</p>

苗俊彦诚惶诚恐地说：“浏城的城防不如这里严格，你等他们安顿好了，再乔装成修建城外基站的劳工，等到天黑往北三百里，就是北区绛华。”</p>

玫敏心说：“知道了。”</p>

苗俊彦接着叮嘱：“这几天，军队可能会往北推进，平原上到处都是探子，你不要逗留，更不要入城，直接走禁区，否则连绝境领都到不了。”</p>

玫敏心问：“还有什么？”</p>

苗俊彦嘴角抽了抽，“你记住，北边全是敌人，要是被抓住就自己了断！千万不能存着让敌人带你去见潇康的念头。你只会沦为人质，别以为潇康会保你。”</p>

玫敏心的眼神狠到极点，“我没那么贱！”</p>

苗俊彦最后一次劝道：“玫敏心，你上不去长城的，没我们你连柳州都出不来，何必死得这么不值？”</p>

玫敏心强忍着没落泪，惨然道：“你别说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你告诉大都护……”</p>

苗俊彦截口打断，“我没有良心。”</p>

他一把将玫敏心推进车里，落荒而逃。</p>

只要离开雪连，玫敏心就不会在白皓修的视线范围内了，苗俊彦想，自己应该让可信之人混进马车的，在她抵达浏城后伺机灭口。以岳修兵之爱重前程，不会允许隐患存在……</p>

可最终，苗俊彦还是什么也没做，既然那个女人的心早已经死去，就信她这一回吧。</p>

————————————</p>

三日后，喻平真趁敌方无面者不能出战，率军攻往凝露。玫敏心顺利从浏城脱身，孤身一人往北边的山区赶去，按苗俊彦说的，找到禁区的界碑，用穿界印闯了进去。</p>

玫敏心庆幸自己是个灵武者，是猎虚官，有体能，有偷渡禁区的能力。渴了饮雪水，饿几天也没大碍。这样不眠不休地赶了四天的路，她终于来到绝境领关口之下，筋疲力尽。</p>

九年，九年零五个月！</p>

这是第四次，玫敏心来到这座鬼门关前，毅然决然地去见曾经的爱人。北方遮天蔽日的山影还是看不到尽头，一如往常每一次的将她拒之门外。她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冻僵了的双腿再也使不上力，跌坐在雪地间，放声嚎啕。</p>

在潇康的眼皮子底下，玫敏心觉得自己再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她要将这些年委屈和辜负全部宣泄出来，越大声越好，哭断长城，让那个负心人听到她的痛和恨。</p>

孤旷的山野间，哭声就像一群放飞的鸟，扑棱棱地飞向高空，被风卷着飘到辽远的白沙门港，散落在长城守夜人呼吸的空气中。</p>

只听回音阵阵，越来越响亮了，好像冰天雪地都在为这女子的痛苦而震撼呜咽着。玫敏心好像是听到了北方的回应。一股剧烈的风声卷过，仿佛绝望之人纵声长啸，一时间山林恸哭，响彻云霄。</p>

“啊——！”</p>

玫敏心蓦地抬起头来，脸上挂满泪痕。</p>

那不是幻觉，是真有什么人在北边惨叫？紧接着是层层叠叠的哭喊声、告饶声，搅得狂风大作，如地狱之门大敞，将不得往生的恶鬼们尽数放了出来。</p>

“传音术……？”玫敏心往后踉跄几步，忍不住捂住耳朵，胃里翻腾。</p>

一道略显轻佻的男声脱颖而出：“剥完整，别切零碎了。”</p>

“！”玫敏心的胃剧烈地抽搐一阵，抱着旁边的树桩干呕起来。</p>

是潇康……！</p>

“让他叫出来。”潇康像恶魔一样跟什么人命令着。然后惨叫声再次灌满了头顶铅云，玫敏心疯了似地喊：“不！停下！停下！！”</p>

随着她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耳边“忽”得没了声息——</p>

整个世界都空了。</p>

玫敏心眼前炸出一片白光，脱力后倒在雪地里，只听到尖锐的耳鸣声，经久不去。</p>

“多可怜的美人儿啊……”</p>

有人在她身边感慨着。</p>

玫敏心茫然眨了眨眼，以为又是幻觉，是潇康派下来折磨她的魔魇。</p>

“我也不爱听那些变态的恶趣味。我用束耳咒了，清净多了吧？”那人又说。</p>

玫敏心回头，有个年轻女人，乍一看好似山间精怪，身材娇小，灵动狡黠，但再一看眉宇间有股轩昂之气。</p>

——上位者之气相。</p>

“你来找潇康，”女人笑着问：“明城将军知道吗？”</p>

玫敏心颤声问：“你是谁？”</p>

那人自言自语：“应该是不知道吧？他把你当女儿养，怎么舍得你受这种委屈？”</p>

玫敏心泪如泉涌，“你到底……是谁？”</p>

那人毫不避讳地说：“荆州栾洇。”</p>

“……”玫敏心脸上的表情全部化去，一动不动地望着她。</p>

栾洇“温柔”地笑笑，说：“玫姑娘，我给你一个选择。回柳州，我派人送你；上长城，我也送你。”</p>

玫敏心如临深渊！</p>

“只不过选了后者，”栾洇望向北方的峰峦，叹道：“就真的没法回头咯。”</p>

玫敏心撑住发抖的双腿站起来，义无反顾地朝她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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